秦梦只和那隆脊驼背者对视了一眼,但对方眼中中寒彻如冰的阴鸷令人不寒而栗。
刚才撞到他时,下意识去扶,手触他手臂分明感觉到一个硬硬的物件,他上肢健全,最多只是个跛子,更何况这个时候还没有假肢问世。
这人和那甲士交头接耳,一副鬼鬼祟祟之态,再次引起了秦梦的警觉。
秦梦凭栏良久,很是好奇那身有缺陷的那人究竟是何身份?什么时候古代竟比后世还要宽容?
齐王宫皇皇体面之地竟丝毫不以为意!秦梦觉得不可思议,盯着远处的甲士,心里琢磨这两人必有不可告人之事!
莫不是刚才那人在向甲士传递兵械?也只有那玩意坚硬锋利,难道是要刺杀齐王,或者是要接着刺杀赵正?
秦梦想到这里,回望殿前森然站立的执戟甲士,里面秩序井然庄重,赵正赵姬母子身后又有人护卫,刺客想凭一人之力,还真难以接近,更谈不上行刺。
秦梦随即摇摇头,突然觉得自己太过敏感,天底下哪有那么多行刺之事,更何况能在齐王宫当差的甲士势必都是齐王千挑万选出来的忠勇之士,信任不在话下。
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两人鬼鬼祟祟,就是合谋偷了齐王宫的贵重之物,关自己何事!
秦梦自嘲的叹了一口气,刚要抬脚转身,只见那个甲士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拿着火把,碎步小跑来到相隔数丈的另一个甲士跟前,跺着**谈两句,便将火把丢给了他。两手互相揣着,斜刺里进了低矮的花草树木从,隐没在了天齐殿的后面了。
料想人家借屎尿遁去销赃去了,人家去的方向和赵正齐王之所在正好相反,也不怪自己草木皆兵一惊一乍,亲身经历了赵正两次惊心动魄的遇险,看见可疑之人自然而然就望小赵正身上想。那人远去,看来这次确实是自己多心了!秦梦揪着的心也舒展,轻快的下了台阶。
齐王建这个忠厚之人,见到美貌不可方物的秦王后,始终有些不敢直视,自顾前行,其实这种场合,只要他能出场,就是对宾客的最大礼遇。齐相后胜向吕不韦边走边寒暄道:“吕公!临淄距离咸阳千里迢迢,一路鞍车劳顿,本该好生歇息一番,你们怎就不辞辛劳,顶着夜色前来拜访。再说小相本该以隆重的国宾之礼相迎秦王后公子以及秦相,怎奈事起仓促,过于潦草单薄,千万无怪!”
吕不韦赶紧躬身谢礼道:“哪里哪里?得知齐太后身染微恙,秦王寝食难安,便派夫人和公子问安。路上已经耽搁不少时日,今日平安抵达全赖齐相出手相助,齐秦本是一家,既然都是家里人,就无需以国礼相待,夫人素闻太后仁爱和善,每日牵肠挂肚,定要执意前来,舒解心中惦念!”
吕不韦的口才着实了得,说得齐秦两家好像生死之交一般亲密。其实说白了,还是因为君王后病过于严重,随时可能咽气,更不知能不能挺过今晚。
赵姬吕不韦此次出使齐国身负重要使命拉齐连横打击三晋。若因晚到一步,君王后早早咽气,岂不从探病慰问一下子变成了吊唁,齐国记录国中大事的史官如实记录,秦国可就缺了齐太后病重未来探望的礼数,国家关系好是倒无所谓,一旦紧张就容易被人利用。
那么赵姬和赵正就算任务失败,韩姬势必更得宠幸,她们娘俩接着被冷落。今夜既然到了临淄,就万万没有等到明天的道理。赵姬不在意君王后的生与死,她只关心能否及时赶到礼数周全的传达秦国欲与和齐国结成兄弟之邦的意愿。
都是场面话,两位相国自然不会当真。然而齐王建似乎当真了,颇为感动的看了吕不韦一眼道:“秦夫人和秦相国多礼了,明日早朝,寡人将以隆重的国礼答谢,母后多日来为病魔所缠,今日更为严重,幸好上天眷顾,病痛缓解,刚刚歇息,你们来了,情意就到了,等母后身体渐好再邀夫人和公子前来!”
齐王建言毕,面有倦意的吕不韦似乎一下子精神了,向齐王躬身施礼自责道:“都是小相考虑不周,实在唐突!齐王莫要见怪!”
其实看与不看,无关紧要,来了就是一个态度,赵姬本就是妇道人家,能来便是表达了秦王和齐王之间有一种通家之好,总比冷冰冰的国书要暖人心。
秦国宾客跟着齐王拾阶而上,赵姬母子被迎进了殿内,殿外的一干医者也被齐王的侍者安排进了殿内,也不知夏无且何时钻进的人群,适才用他那炙热的眼神望着咫尺天涯的表婶和表弟,只可惜没人认得他是谁!看来今天这种场合他是没有机会和她们搭讪了。
秦梦有幸见到这个时代普通百姓难得一见的外交场面。天齐殿内已经打扫一新,卜筮工具都已撤了下去,殿中换成了摆放了一圈矮几,地上铺着松软讲究的席子。齐王建首先坐定,对面是小王子赵正和秦后赵姬的席位,吕不韦后胜分坐两边,齐国公卿大夫和秦王后带来的人就坐在大殿墙壁下的矮几前,秦梦夏无且崔广等医者被安排在了靠门处的矮几前坐下了。
齐王建一招手,呼拉从大殿两侧进来一众人,他们个个手上捧着一个硕大无比的东西,秦梦一看笑了!这东西虽没有见过实物但书上影视剧上精彩见到,原来是“滥竽充数”的“竽”啊!
看来齐国君王特别热衷于听竽,南郭处士混迹于齐宣王三百人的吹手里,好歹混了这么多天也该会个一二,不想南郭先生太懒加太笨,整日熏陶都没沾染上半点艺术细胞。齐湣王继位后他便混不下去了,只能拔腿逃跑了,就因为新齐王喜欢独奏。
秦梦没想到的是到了齐王建这里还是喜欢听吹竽,不过眼下这人数最多一百人,而不是宣王时的三百人的规模了,这其中是否也说明了今日齐国已衰败,不可和宣王时同日而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