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太累了,昨夜折腾到半夜,今早天不亮就起来,秦梦一躺下就迷迷糊糊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长,耳边袅袅环绕着一曲很有韵味的歌,听不到车轮咯吱咯吱的声音,应该是停车休息,秦梦这才睁开了眼睛。
舒服!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秦梦爬起身来,伸伸腰肢,只见朱家睡得像死猪般,流着长长的口水,还在有节奏的打着鼾声,秦梦会心一笑,不忍叫醒他。
车厢里再无他人,秦梦探出头来,只见唐秉几人席地而坐,望着西边的红霞,竖着耳朵静静倾听远方传来的悠扬歌声。崔广见秦梦下了车,殷勤的递上了一个饭团,一个盛水的葫芦,说道:“小师叔,看来你昨日确实劳累了,一觉睡到夕阳西下,饿了吧,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秦梦肚子里空空如也,也确实饿了,便也接过崔广递来的饭食。昔日孔子大弟子颜回苦中寻乐叹道:“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如今秦梦看看手里竹筒里盛的饭团,葫芦里的清水,何曾想过自己和先知圣贤过上了一般无二的日子。
秦梦边吃边听,歌声里透出了无限的无奈和凄凉,令人心境惶惶。其中一段“小东大东,杼柚其空。纠纠葛屦,可以履霜。佻佻公子,行彼周行。既往既来,使我心疚。”似乎所有人都被这种哀愁打动了,都在暗自神伤。
“这人所唱乃是《诗经小雅》中《大东》一篇,声音苍凉浑厚,将百姓的疾苦娓娓道来,那人应该在前面山上劳作,要不是还要赶路,老崔便要去认识认识此人,想必也是志向恬淡的落寞君子。”崔广知道秦梦喜欢了解歌曲的背景和意境,颇有眼力的向秦梦解说道。
《诗经》秦梦还真读过,由于歌者浓浓的山东口音,还真一时没有听出端倪,经崔广提示,立时便将歌声和词句对上了。“小子猜的不错的话,是不是到了历山东面的谭邑了?”秦梦将饭团一口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问崔广。
“是啊!看来小师叔果然博学,听此歌就知此地是旧时的谭国,现在的谭邑。”崔广献媚的看着秦梦,接着神采风扬的补充道:“关于谭国也有一个典故,当年俺先祖齐桓公小白遭难时,曾投奔谭国,没想到谭公他不仅不收留反而驱逐了小白,后来齐桓公即位后,回头第一个灭的就是谭国。”周术鄙视的看了崔广两眼,向秦梦对视一笑,秦梦明白,必定是刚才周术所言,崔广这是无耻的照搬炫耀。
不远处的牡丹和芍药端着一木盘水经过秦梦身边时说道:“阿姊,你看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不到半个时辰天就黑了。卫君还要赶路,说要到前方三十里处的赖邑过夜宿营,我真害怕老夫人的身体受不了,出了闪失又要遭太史公的责骂了!”
秦梦觉得作为晚辈有必要探望一下老夫人,省得一天不见左清,到了晚上宿营后,再遭她的白眼甚至是身上的掐拧。
路过赵姬母子两人的车驾时,只见车门窗帘紧闭,只有两个婢女下来伸腿扭腰,不远处的王翦向秦梦轻轻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秦梦扭头看看队伍后面,秦人装扮的商贩,也在若无其事的警戒,倒没有发现他们所说的那两个可疑之人!
秦梦来到车对最前面,只见子南真恭敬的垂立左老夫人车前探问道:“老夫人,您身体还能吃的消吗?咱们再赶上三十里,到前方赖邑歇息,你看可好?你不用担心住的地方,寡人已派人知会了赖邑县令,到时候一切都会安排妥当的。”
左老夫人满面红光,精神矍铄的探出头来对子南真道:“无妨,崔府果然富庶,这辒辌车豪华舒适,想必花费不菲吧!确实比我们府上的车驾舒服的多,躺在里面一点都不觉颠簸,君侯只管赶路,早一天到,早一天见到我那苦命的姐妹,老妪不怕劳累就怕去晚了啊!”
子南真听罢,这才放心的拍拍秦梦的肩膀走了,左清瞪着清澈的眸子看向秦梦,从惊喜变成了冷漠,说道:“都一天了,现在才过来,是不是攀上了秦国王后的高枝,在四处炫耀呢?”
秦梦嘿嘿傻笑道:“见过奶奶,见过左家阿姊,哪里啊,你看我是那人吗?都是昨日睡得太晚,今日发困的紧,坐上了车便睡着了!”
“是秦小子啊,快快到车中一坐,昨日听清儿所言你的传奇经历,老妪更是对你好奇,怎么都不曾想到,你竟和秦国公子有这么深的渊源!”老夫人热情的拉住秦梦的手,慈爱的拍掉秦梦身上的尘土,指着秦梦爽朗笑道:“你们两个小丫头,将这盆水让与秦小子用吧,你们看看他一脸灰尘,眼上还有眼屎,嘴角还有口水印子,活脱是一个乞丐儿!”
左清板着的冷脸被老夫人一句话给逗乐了,同时也遭来了牡丹芍药掩面窃笑,秦梦不觉尴尬反而木讷的呵呵傻笑,便也遵从了老夫人的意愿,用手掬起一捧水,冲到脸上,顿时神清气爽。
左清递来葛布的擦脸巾,秦梦接过无意间碰触到左清的纤指,谁知左清像是触电般缩了回去,脸蛋顿时红得娇艳欲滴。秦梦也觉得有一种怪怪的暖流涌向了心口。
秦梦洗完脸要为老夫人去溪边再打一盆水,却被老夫人阻止了。随着袅袅歌声停止,子南真下令重新启程赶路。韩布一行也是抱着早一天到临淄,早一天交差的急切心理,跟着上路了。
一路狂奔,到达赖邑时天早已黑透,一天下来走了一百多里,人困马乏,崔府制作精良的马车,也有两辆坏在了路上。
赖邑县令一身儒生打扮,和城中甲士在城门口恭迎卫君子南真的车队:“伏生,有失远迎,怠慢了卫君,请多海涵,寒舍早已备下饭食茶水敬请享用,快,城里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