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道说道:“小恩公处处为我们考虑,实在感动不已,我离开一时半场没关系的,不是还有我兄弟郦二在吗?恩公就不要为这个挂怀了!”
秦梦向里面的郦二点点头,郦二楞了片刻,礼貌的点头回应。郦道见此急了,一把将郦二拉过来,说道:“二蛋,你怎么回事,脑子都让猪给拱了吗?这是教我们蒸馍秘技的秦小恩公,还不行礼!”
郦二恍然大悟,当即要行礼,被秦梦拉住说道:“郦二叔,莫要多礼,小子如今变化很大,个头也高了些,未认出小子也是自然。”郦二呵呵笑道化解了尴尬。
这时郦道突然对院子里忙活的一干人等喊道:“大家停一停,我给你们介绍一位贵客,这就是我时常给你们提起到的田家大子秦小恩公,你们都说离开繁阳那日没有注意到小恩公,甚是遗憾,今天你们可以一睹恩公的尊容了!”
一群手上拿着白面或者脸上净是黑灰的妇人还有汉子们,满是好奇之色的来到秦梦面前,啧啧感谢之言不绝余耳,一个年纪大点的老妪握住了秦梦的小手说道:“哎呦小子,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干出了如此了不得事了,以后肯定也是位圣人。
老妪时常听我儿提起你,说你仙童降落凡间,有一颗慈悲悯人之心,将自己家中的谋生绝技拿出,白白给了我们这些受苦受难的贱民,这样的大义,几人能做到!
老妪时常耳提面命道儿,要记着小恩公一辈子的好,要用一辈子报答!孩子啊,奶奶也听闻你命苦,自小也是吃百家饭长大,和奶奶相依为命!奶奶去了那是去享福去了,小子莫要悲痛,以后想奶奶了,就来家里,奶奶给你做好吃的!”
老妪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没了,但质朴之言出于本心,秦梦自然明了,耐心的去感受一个陌生老人的关爱之意,觉得这也是一种快乐。
一旁的郦道却有些不耐烦说道:“娘,你那车轱辘话,就不要对小恩公说,恩公好人有好报,如今这一身装束明显就是王侯君卿之态,恩公这次过来也是为了帮我们这些泊口的乡民再次度过危机,恩公有事在身,孩儿也要随恩公去个一两日。”
郦道又将郦二喊到身边小声说道:“老二,我要去城西寒泉冈一两日,家里你就操着心,把咱家不用的那盘小石磨取出来,再取些老面块!”
老妪被提醒,连忙向秦梦致歉说道:“老妪嘴碎,小子莫往心里去,不过老妪的一片心意那自然是实打实的。”秦梦接触到老妪粗糙的大手,又见两鬓斑白,焦黄的脸上布满了皱纹,秦梦的心抽搐了一下。不禁想起了异世中的母亲,爱屋及乌,除了温暖,哪还能有什么讨厌?
秦梦说道:“奶奶,这些都是小子应该做的,我们都是饮一江水的乡亲们,你们过不下去了,我能不帮一下吗?小子奶奶生前也是靠着乡亲们才把我养大,她也时常告诉我记得乡党的恩情,以后有能力了一定报答。今天小子这样做就是对我死去奶奶最大的告慰!尽管我身穿锦衣华服,但小子的一颗赤子之心时刻会惦念繁阳乡亲们的!”
老人家听完,老泪纵横,惹得身边家人以及那些取蒸馍还未走的仆役们也不禁唏嘘不已。老妪稳定了一下情绪,握紧了秦梦的小手说道:“小子,以后定是至情至理的圣人,那一身衣裳自然割不断我们繁阳人的乡情,老妪看你也有要事在身,就不叨扰你了,小子多保重,有时间经常过来坐坐!”
秦梦向老妪深深一礼,看见郦二已经准备好了所需,郦道接过扛在肩上,便向院内老小告辞,老妪领着一帮人将秦梦几人送出门外,直至几人汇入人流,老妪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濮阳市有四门,一行四人在桑头的带领下从不太拥挤的的西门出来。秦梦终于长出了口气,这里哪是市场交易,简直是人间炼狱,富驹所言经常死人也就容易理解了。
桑小胥吏帮着汲泽将马车赶到大道上,便向汲泽告别回去了。秦梦向郦道介绍道:“郦叔,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汲先生,曾是卫君家臣,这位是老崔,和我有同门之谊!汲先生,老崔,这是我繁阳乡党,郦道郦大叔,日后还望汲先生多多照应他一下!”
郦道听着小少年云淡风轻的介绍,不禁感服的五体投地,怎么也想不到昔日里的村野小子,如今锦衣华服,还结交了如此一位权贵。自己一个村野贱民能缘见到卫君的家臣,真是莫大荣幸,还有一个虽长相滑稽但气度不凡充满智慧的同门,郦道当即便下跪向汲泽崔广施礼。
秦梦对郦道这一举动有些莫名,听见郦道口中的贱民自称。秦梦才突然意识到是自己根深蒂固的平等观念使然。这个时期,贱民和士人本就是天壤之别,国君家臣那是权贵,身份高不可攀。秦梦无非凭借丰富的生活经验瞎打胡蒙,救活富甲,治好左老夫人,这才有了和左太史汲泽公子角,鲁仲连平等对话的机会。
秦梦想到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正儿八经礼拜过谁了!这一切竟让自己忘记了身份有别。疏漏!很大的疏忽!要不是今日见到郦道扑倒跪地,还意识不到这个问题。想想当初朱万未受伤时对赵正的恭敬程度!秦梦开始觉得自己和赵正勾肩搭背确实有些过分了。要想讨人喜欢,还是有必要计较一下身份出身。
汲泽将郦道搀扶起来,邀他上车,汲泽对秦梦说道:“秦兄弟前面过了内城门,没多远就是在下寒舍,请到家里坐坐认个门户,以后方便过来做客!另外老母近几日略受风寒,还请你和老崔看看。”
崔广笑道:“老汲,莫要多礼,一句的话的事情,何必如此多礼,既然到了贵府,我们就叨扰一番。”三人进了车厢,汲泽前面驾车,秦梦一坐上车来顿觉浑身惬意,一边的崔广也大为放松的瘫坐在地。
秦梦对郦道说道:“郦叔,这濮阳市每天都这么拥挤,你们能受得了吗?”郦道嘿嘿笑道:“恩公有所不知,濮阳市分旺集和背集,每五天一旺集,其余都是背集,恩公赶巧今日正是旺集,如是背集市场就松闲多了。”
突然听闻外面呼叫,郦道撩开车帘只见一个十来岁的小男童,捧着一个包袱追着马车,郦道跳下车来,男孩喊道:“爹!这是我娘给你路上准备的蒸馍和衣服。”郦道接过包袱道:“爹收下了,商儿快回去吧!”
等自家孩儿离去了,郦道重新上了车。秦梦道:“郦叔,那是你家孩儿?”郦道回答道:“那是我家二子,他还有一个哥哥两个妹妹,老大在陈留老家,两个小妹都还小被留在了繁阳!”
秦梦不禁问道:“郦叔老家不是繁阳?”郦道说道:“恩公有所不知,我们村上的皆是军仆之人,十几年前赵魏打了场仗,仗打完了我们就留下了!老家还有宗族祠堂,家里有位老太公,有些学识,便将老大放在了老家,希望长大能成才!”秦梦叹气道:“一家人因为生活所迫,被分的支离破碎,实在令人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