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腾来访,贾政自然知道所为何事。原本贾政心中还有点惊惧,但他转念一想,王子腾如今也不过只有个爵位,并无实权,自己又何须惧他?如此想着,心中自然而然就有了底气。
“有请!”贾政中气十足地说道,声音洪亮,震得整个房间都嗡嗡作响。
不一会儿,只见王子龙行虎步的走了进来。此刻的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当初在居庸关被夺兵权时的颓唐和沮丧,反而显得精神抖擞、意气风发。他那高大挺拔的身材,配上一身华丽的锦袍,更显得气宇轩昂。他的步伐稳健有力,每一步都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威严,让人不禁心生敬畏之情。
“存周兄,冒昧来访,还请见谅!”还未走到贾政跟前,王子腾便满脸堆笑,双手恭敬地拱手行礼。
“大哥,请。”贾政连忙还礼,脸上带着几分意外,忙伸手请王子腾入座。想来,这确实还是自分家后,王子腾头一次踏入自己的府上。
待下人恭敬地奉上了热气腾腾的茶水,两人先是不紧不慢地寒暄了一会儿,互问了家中近况。随后,王子腾清了清嗓子,便道明来意:“存周兄,听闻我那妹子,犯了些错,被老夫人罚去了祠堂。虽然出嫁从夫,这是你的家事,某本不该过问许多,但我也就两个妹子,自是打心底里希望她们生活顺遂,若是她有何不对之处,还望存周兄多多包含。”
贾政听闻王子腾此言,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长长地叹息一声道:“大哥,非是我不包容,实是夫人此次所犯之事过于严重。她私下与人勾结,卷入人命官司,又放高利贷,逼得人家破人亡,此事性质恶劣,影响极坏,若不严惩,恐难以服众。”
王子腾一听,先是惊愕得瞪大了眼睛,继而满脸怒容,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都晃了几晃:“这糊涂至极的妇人,怎做出这等蠢不可及之事!”但这怒色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他又强压下怒火,恢复了平静,只是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与哀求:“存周兄,此事虽大,但还望看在宫中娘娘的面上,能从轻发落。再者,宝玉那孩子年纪尚小,心地纯善,若是他母亲遭受重罚,恐对他的成长不利,会在他心中留下阴影啊。”
贾政皱了皱眉,面色凝重,沉声道:“大哥,我又何尝不知其中的利害关系。但此事已然在府中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若不加以严肃处置,日后如何立家规,正家风?如何让众人信服?”
王子腾赶忙说道:“存周兄,我也并非要你全然不顾规矩。只是可否先将她从祠堂放出,罚她在房中闭门思过,再慢慢悉心教导,令其深刻反省,改过自新。”
贾政沉默片刻,眼神中流露出犹豫之色,似在权衡其中利弊,而后缓缓说道:“大哥,此事我还需仔细斟酌一二,毕竟兹事体大,不可草率行事。”
王子腾急忙应道:“存周兄,莫要忘了咱们王家贾家向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事若处理不当,恐会牵累众多,后果不堪设想啊。”
贾政脸色愈发凝重,眉头紧锁,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房间里一时陷入了令人压抑的寂静。
王子腾见贾政没有立即答应,心中恼怒,若是他还掌控实权,贾政如何敢推诿,只是今日他来此也不是全为了王夫人的事,如今自己与贾政都处于人生低谷期,自己此来,还是存了寻求贾政一起寻起复的机会的。
“存周兄,不知最近有何打算,存周兄一身才学,难道真的打算在府中蹉跎一生?”
听了王子腾的话,贾政面色赦然“政才疏学浅,哪里就满身才学,以前总是被公务所累,无法潜心进学,如今正好趁此机会钻研学问,以补不足。”
王子腾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急切,语调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存周兄,莫要如此妄自菲薄。你我皆是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之人,岂能甘心就此沉沦?想当年,你我也曾风光无限,如今虽暂时失意,但只要有心,何愁没有东山再起之日?依我之见,咱们当寻个机会,力求起复,重回朝堂,一展抱负。切莫辜负了这满腹的经纶和一腔的热血!”
贾政轻轻叹了口气,面露难色,眉头紧蹙,眼神中满是无奈和迷茫:“大哥,你有所不知,如今我是两眼一抹黑,毫无门路啊。这官场的风云变幻,岂是我等能够轻易掌控的?如今这形势错综复杂,我实在是不知该从何处着手。”
王子腾目光一闪,脸上闪过一丝神秘的神色,凑近贾政低声道:“存周兄,近日林如海回京了。那林如海乃是之前的探花,才华横溢,在朝中颇有声望,更是当今辽王器重之人。若是能通过他的关系,走走辽王的路子,或许能为你我寻得这起复的契机。”
贾政闻言,心中一惊,脸上露出犹豫和担忧的神情,双手不自觉地搓动着:“这……贸然去求,是否妥当?林如海与我虽有亲戚关系,可平日里走动并不频繁,如此唐突地去求他帮忙,只怕会招人嫌恶。”
王子腾拍了拍贾政的肩膀,目光坚定地看着他,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和期待:“存周兄,此乃难得的机遇,切不可犹豫不决。如今这局势,若不主动出击,难道真要在这府中浑浑噩噩,虚度余生?只要咱们诚心相求,许以重利,林如海未必会拒绝。倘若事成,你我便能重获圣恩,再展宏图。存周兄,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若是事成,你可莫要忘了为兄啊。”
贾政神色凝重,目光游离不定,心中反复权衡着利弊。他深知这其中的风险,但又不愿放弃这可能的翻身机会。良久,他缓缓抬起头,望着王子腾,沉重地点了点头:“罢了,为了家族的荣耀,也为了你我的前程,我便冒险一试。只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切不可操之过急,以免弄巧成拙。”
王子腾见贾政终于应允,心中大喜,连忙说道:“存周兄放心,咱们定要精心谋划,确保万无一失。”两人又低声商议了许久,才各自怀着复杂的心情离去。
贾政神色凝重地回到书房,在书桌前呆坐了良久,心中反复思量着王子腾的提议。
窗外的微风轻轻拂过,吹得窗幔微微飘动,却未能吹散贾政心头的烦闷。他深知此事关系重大,一旦行差踏错,不仅自己的名声受损,更可能连累整个家族。然而,若能成功,家族便能重振昔日的荣光。
经过几日的辗转反侧,贾政终究还是下定决心。他亲自提笔,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帖子,差人送往林如海府上,邀请林如海前来赴宴。
林如海收到帖子时,微微一怔。他心中暗自思忖:“这贾政与我虽沾亲带故,可自从敏儿去世,我们来往并不亲切,况且我曾说过再不登贾府大门,此番突然下帖相邀,究竟所为何事?”他拿着帖子,在书房内来回踱步,眉头紧锁,心中满是疑惑与揣测。
回到内宅,林如海将此事告知了女儿林黛玉。林黛玉轻蹙眉头,思索片刻后说道:“父亲,这贾府之事向来复杂,女儿觉得此事恐不简单。但既然帖子已到,父亲也不好推脱,只是去时还需多加小心,莫要轻易应承什么。”林如海微微点头,轻抚着女儿的头说道:“我儿放心,为父心中有数。”
到了赴宴那日,林如海如约而至。贾政早已在厅中恭敬等候,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见林如海进来,贾政连忙起身相迎,满脸堆笑,将林如海引入上座。
林如海拱手客气道:“存周兄如此盛情,倒是让小弟受宠若惊了。”
贾政忙道:“贤弟能来,蓬荜生辉。今日略备薄酒,只为与贤弟叙叙旧。”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贾政见时机差不多了,终于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地向林如海道出了自己的所求。
林如海听后,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沉默不语,厅中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而压抑。
林如海轻抿一口酒,缓缓放下酒杯,目光沉静地看向贾政,缓缓开口道:“存周兄,实不相瞒,小弟如今在朝廷也不过是一白身,只是辽王的属官罢了。这起复之事,小弟着实无能为力。且如今朝廷局势复杂,小弟自身亦是无路可走。”
贾政闻言,脸上的期待之色瞬间凝固,眼神中流露出失望与不甘。
林如海继续说道:“不过,存周兄若是有意入东北为官,小弟倒是可以引荐兄台去见辽王,或可为兄谋个职位。但东北之地,条件艰苦,环境恶劣,兄台可要三思啊。”
贾政听了,眉头紧锁,陷入沉思之中。他心中纠结万分,一方面,去东北为官意味着远离京城,前途未卜;另一方面,如今在京城也毫无出路,这或许是唯一的机会。
过了好一会儿,贾政抬起头,神色坚定地说道:“林贤弟,多谢你的好意。但此事关系重大,容我回去再仔细思量一番。”
林如海微微点头:“理应如此,贾政兄慎重抉择便是。”
宴席结束后,贾政满怀心事地回到府中,与贾母商议此事。贾母听闻要去东北为官,面露忧色,坚决反对。而贾政却在这两难的抉择中,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