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缙只持球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站在原地,痴痴地看着柏鸢的身影,许久未有动作。
跟班见裴缙迟迟未动,眼看就要错过最佳时机,又赶紧在一旁提醒道:
“裴少!扔!快扔!”
扔?
裴缙迟疑了一下,僵涩住的大脑这才开始重新运转。
看了眼手里的篮球,把柏鸢的影像从脑海中甩掉,终于记起来球场的目的:
——装作不小心失手把篮球扔向柏鸢,等她恰好被砸中的时候,再及时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公主抱把人抱起来,带到医务室检查身体。
由此,利用吊桥效应,让柏鸢对他产生心动的感觉,提升好感的同时,让名为爱情的种子一同萌芽。
简单来说,就是先制造危机,再解决危机。
这就是裴缙整合了一个下午,从数十人友情提供的吸引柏鸢的把戏中,提炼而出的精华中的精华。
十个人有八个都准备这么干!
此时此刻,裴缙思绪回笼,重新找回身体的控制权,篮球在手里熟练地转了几圈。
裴缙深吸一口气,忽略指尖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不适,湛蓝色的眼中划过一丝坚定的信念。
抬手就要把篮球朝着柏鸢所在的位置扔出去。
投掷的一瞬间,裴缙的脑中却突然鬼使神差地浮现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
在这么多人面前,用以球砸人的方式把两个人的关系连结在一起……
怎么……
怎么那么像……
裴缙怔了一下。
怎么有种古代大小姐阁楼抛绣球撞天婚的错觉呢?!
这个想法不出还好。
一出来,裴缙整个人都仿佛被置于火上翻烤般,浑身上下都跟着别扭起来。
恰好在这时,柏鸢似乎有所预感,看穿了他全部心思般,微扬了下眉,浅浅地勾了下嘴角。
裴缙心中一震,手腕一抖,关节处传来细微的咔哒声。
脱手而出的篮球也因此偏离了原本的轨道,腾空而出,砸在球场的围栏上,电光火石之间,又原路弹了回来,众目睽睽之下,朝着裴缙的额头袭来。
“嘭——!!”
“诶呦!”
裴缙发出一声惨叫。
”裴少!”
“裴少!”
“裴少!”
“裴少!!!!”
“不好了!!!!裴少被篮球砸到了!!!!!!!!”
球场上的众人在目睹了惨案发生的全部经过后,大脑也跟着空白了一瞬,接着又赶快朝着裴缙的方向围拢了过去,急切地查看他的伤势。
裴缙则被球砸得眼前一阵眩晕,再加上之前心神不定,此时整个人直挺挺地躺在球场上,已然不省人事。
任谁看见了都要夸一句“孩子睡眠质量真好,倒头就睡”。
这……
众人看着状况之外的一幕,面面相觑。
这可咋整啊?
剧本上也没写这一趴啊!
最后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一横。
反正砸都砸了!
于是,只能硬着头皮,朝柏鸢所在的方向求助。
“柏小姐!裴少被篮球砸伤了,您、您帮个忙,送他去医务室吧!”
柏鸢身边的那个女生见状,虽然一阵无语,但是也配合得跟着附和:
“是啊柏小姐,他都被压昏过去了,你……你快过去看看他吧!”
柏鸢:……
看着众口一致的说辞,又看了看确实昏过去,躺在地上不醒人事的裴缙。
柏鸢反问道:“我砸的?”
众人:“……”
这倒不是。
还有人试图用道德绑架那一套,强加在柏鸢身上。
“你们都在一个班,同班同学互相帮助,还需要理由吗?”
“就是啊,不是你砸的,就不能搭把手帮着忙,先把人送到医务室吗?”
柏鸢被这群人拙劣的演技逗得笑了一下,也没有因此恼怒。
而是通过人群让来的通道,走到裴缙身边,用脚尖轻轻碰了碰他的小腿。
柏鸢抬起眼眸,不紧不慢地再次反问道:
“怎么帮?你们觉得我抬得动他?”
众人:“……”
一百多斤的大男高倒头就睡,这得上担架,俩人一起抬。
众人看了看柏鸢的细胳膊细腿,以及因年龄差距,比其他人矮了半头的身高,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这……确实强人所难了。
原来的剧本是柏鸢被砸,裴缙冲上去给她来个公主抱。
现在一切因意外情况都反了过来。
躺在地上快凉了的人变成了裴缙。
他们还闷头硬往里套公式,这哪成啊?
说话间,柏鸢看了眼时间,约摸距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于是有条不紊地随便指了几个人,:
“你,你,还有你,你们仨一起抬,走的时候看着点儿,别让他头磕地上就行。”
被点出来的人只能听命行事,一个人一个人负责抬上半身,另外两个一人一条腿。
虽然姿势难看了点儿,但好歹把人给抬起来了。
又在柏鸢的指挥下,从脱离看热闹的人群,把裴缙往医务室的方向抬。
经常抬尸体的人都知道。
人在昏迷或者死亡的情况下,死沉。
裴缙一百多斤的体重,愣是给抬他的三个人累得浑身是汗,越走越沉,短短一段路,停下来歇了三四次。
周围还不时有不明所以的同学伸着脖子看热闹。
可能是觉得影响不好,又一次休息之后,其中一人掏出张纸,把裴缙的脸给盖了起来。
原本是想着挡住脸就不知道是谁,免得丢了裴大少爷的面子,过后再跟他们算账。
谁知道,不盖还好。
这一盖,周围人看他们的脸色都变得惊恐起来。
虽然不再想着往跟前凑了,但是围观的人却越来越多,离得老远议论纷纷,隐约能听见“谁”、“死”等字眼。
跟班:……
坏了!
这回真成抬尸体了!
见状,他们也不敢再多作停留。
更不敢把裴缙脸上的纸巾给拿下来。
不拿下来,大家都不知道是谁。
拿下来,大家看清楚脸,就都知道“死”的人是裴缙了。
就很尴尬。
又分工合作抬起昏迷的裴缙,一溜烟跑到海岚私高的医务室。
校医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没戴老花镜,闻讯出来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用干皱的手指颤巍巍指着脸上蒙着纸巾的裴缙,惊恐万分地说道:
“死了往殡仪馆送,别抬我这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