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农闲，百姓无事，衙门的事就多了起来，秦云何自然更是忙碌无比。
无论是下面各县送来复核的案卷还是府衙的案子数量都剧增，秦云何忙到停不下来。
厅衙事忙，书吏们自然也不会清闲，整个案房也是一片忙碌景象。
“宋乘，去刑房找小刘典史核对一下这个何某的情况。”
宋乘一听脸上就要发作，却又不敢，只是一脸不忿，没有立刻答应更没动弹。
他这些日子很不好过。
胡书吏确实并不是会与人为难的，对他态度也还算可以，他心中虽然还是别扭但也还能忍。
真正让他忍不了的是其他书吏。
胡书吏支使他都还客客气气的，其他书吏却是一点不客气。
最开始还念着那一点同僚情谊跟他还如往日一样说话，可日子久了，估计看他只敢夹着尾巴，反而逐渐开始颐指气使。
袁书吏见宋乘半天没动，又加重语气皱眉道：“宋乘！去刑房找小刘典史核对何某情况，我等着录档！”
宋乘心中有气几次要冲口而出“你自己怎么不去”，但到底没敢说出口。
最近不光宋乘对其他书吏不满，其他书吏对宋乘也是各种不满。
因为吏房开始安排年底考功了。
最初说安排书吏考功的时候大家虽然隐隐有些怪宋乘，毕竟要不是宋乘也没有考功这回事。但是毕竟一起当差多年，也不太好当面说啥。
可真的到了考功的时候，年底忙得要死还怕考得不佳减了月钱，简直焦头烂额，心里对宋乘的不满更是升到了顶峰。
宋乘心里也明白，自然不敢说什么。
胡书吏见宋乘没动，于是道：“小宋，你帮袁书吏去核对一下吧。”
就算胡书吏没有开口，宋乘也不能再坐着不动了，只能怨气满满的拿着档录去核对。
胡书吏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宋乘自打跟了他就奇奇怪怪。
说恭敬也不算恭敬，说不逊也不至于不逊。
他安排宋乘干活宋乘就难免露出极力隐忍的不耐烦；他不安排宋乘干活，宋乘又别别扭扭的没话找话，别别扭扭的讨好。
他也在厅衙干了那么多年，心里怎么会不明白宋乘的心思？
宋乘是又想讨好他赶紧放他回去独立承接案档，又偏偏放不下身段，最后就成了奇奇怪怪的状态。
让他干点事儿也不积极。
大概是因为心中整日不满心不在焉的原因，整理案档总有错漏，甚至有两回竟然连赵平都看出来了。
赵平虽然努力，可这几个月能学到的东西肯定比不了做了多年书吏的宋乘，却连赵平都能发现错漏，实在有些离谱。
其实胡书吏也不想一直留他在自个手底下干，自己已经够忙了，实在也没心思兼顾他的心情。
可是宋乘现在这个状态，真的稀里糊涂给他出师了，大人跟刘典史那里也说不过去啊。
宋乘到了刑房找到刘需，拱手道：“小刘典史，袁书吏想核对一下这个何某的情况。”
刘需也没看，只是偏了下头道：“你找小王核对就行，这个是他负责。”
对于刑房书吏，宋乘自然不敢摆脸色，有点讨好的语气道：“王书吏，劳烦你帮忙核对下这个何某的信息。”
王书吏看他过来就满脸的不想搭理，不耐烦的看了一眼，道：“我查查，核对好了让人送过去。”
“王书吏，袁书吏等着录档呢，麻烦你赶紧核对下可以吗？”
王书吏皱眉不耐道：“没看我忙着呢吗？最近考功不知道？”
就因为这个宋乘，书吏们开始考功。
宋乘敢怒不敢言，只好又道：“那麻烦你尽快，袁书吏还等着呢。”
说完宋乘离开吏房。心想：又不是我的活，爱核对不核对吧，耽误的又不是我的时间。
宋乘回到案房直接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袁书吏一看，皱眉道：“宋乘，让你核对的档录呢？”
“王书吏没空核对，他说等他有空核对了，核对好给你送来。”
袁书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可又挑不出毛病来，想想宋乘现在那个人人烦的状态，只得起身又自己去找王书吏。
吏房的书吏们这会儿也是焦头烂额。
陈典史跟刘典史两个人担心书吏们第一回考功手忙脚乱出什么岔子，所以十一月底就开始让吏房的书吏们安排起来了，这两天已经陆续送来了不少。
本来他们书吏并没正式的考功的。
如今突然加了考功，不光增加了吏房工作量，主要是，他们自己的考功也得顾着。
“.…..这个宋乘这是填了些什么啊？这份案卷是他做的吗？他现在又不能独立整理案档。”
吏房书吏们多少对宋乘带着点怨气。
“不行就给他下等呗，反正这事儿也是他惹出来的。第一回考功总不能一个下等都没有……”
那个书吏一想也是，反正肯定怎么也得考出一个下等来，这个宋乘当然要算一个。
对此大家自然心照不宣。
推官大人要给书吏考功明显就是要整顿各房书吏，若是第一回考功就一个下等都没有，那大人能满意？
于是这个吏房书吏随手就给宋乘定了个下等。
别人他不敢说，给宋乘定个下等，不管是典史还是推官大人复核肯定都挑不出什么。
书吏们考功忙，几个典史也不闲，年底了，各级官员也得考功啊。
“唉——”刘典史长叹一口气，捶捶老腰。
他在厅衙这些年，名义上是典史，实际上几个典史都是以他为首的。
典史、书吏、衙役，都挺信服他。
各任推官大人也倚重他，各项事宜都愿意交给他来干。
早几年也还想着将来升个主簿什么的，这几年岁数渐长他也无所谓了。
他这真是拿着典史的俸禄干着主簿的活啊。
当然他自己是乐在其中的，真让他放下这一摊子啥都不管他又不放心。
厅衙的考功，自然都是几个典史来忙活，尤其是刘典史。明年推官大人任满，今年底的考功尤其重要。
按惯例，推官大概率会留任。
功他们不怕考，务求别考出什么过。
当然刘典史相信考不出什么过，主要是怕有什么疏漏。
他就是操心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