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沈亭之听见有人急切而又担忧叫着自己的名字。
他没有去想叫自己名字的那个人是谁,所有的思绪归结为两个字:
他的直觉果然是对的。
从文泽发现被困在槐树林中,他下山之前开始,两千多年前差点毁掉整个人间的人,就已经在算计他了。
那个人,最开始,是除了师父外,沈亭之最濡慕的人。
到后来,变成哪怕只是提起名字,沈亭之都恨不得生啖其肉的宿仇。
清虚宫上一任宫主大弟子,沈亭之大师兄,宋平。
是他,把大冬天衣不蔽体,还是个婴儿的沈亭之带回清虚宫。
是他,在师父闭关的时候,亲手将沈亭之从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养成一个君子如玉的端方少年。
更是他,在师父将清虚宫少宫主定为沈亭之后,开始布局算计,罔顾师父教导,不顾天下人的安危,一心只想要所有夸赞沈亭之,觉得他不如沈亭之的人,连肉身带魂魄,全都挫骨扬灰,不留下任何存在痕迹。
……
医院。
沈家所有人和陆闻亭听着医生第十七次重复,沈亭之身体检查没有任何问题,一个比一个脸色凝重。
一门之隔外,文泽总算联系上了唐棣。
“师父,小师叔现在昏迷不醒……”
文泽还没说完,唐棣就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现在已经到燕市了。”
“你不用来接我,给我发个定位,然后寸步不离守在你小师叔身边。”
“记住,除了你和陆家那个,不能让任何人靠近你小师叔一米内。”
文泽边给他发定位,边回答着自己一定会记住。
唐棣的声音混合着风声:
“还有你小师叔那把伞,记得放在你小师叔枕头边。”
“那几个纸人也是,一个都不能有任何损伤。”
边听边记的文泽不合时宜想:怎么感觉他有点像个保姆。
脑补完一看,师父已经挂了电话。
文泽没忍住小声嘀咕吐槽:“也就你一个师父对徒弟是用完就丢。”
“等着吧,这次小师叔醒了,我一定让他帮我套你麻袋打你一顿。”
吐槽完后他抬眼看了还紧闭着的医生办公室门,得意一笑,迈着轻快步伐朝沈亭之病房走去。
哼哼,师父说除了他就只有陆闻亭那个狗可以靠近小师叔。
他偏不和陆闻亭那狗东西说。
结果一开沈亭之病房门,陆闻亭已经搬了个凳子,守在他小师叔病床边了。
文泽:……
“你赶紧给我出去。”文泽抬手就开始把陆闻亭往外面推了,“师父说了,除了我,谁都不可以靠近小师叔一米内。”
心上人还在昏迷,陆闻亭懒得和文泽吵,压着声音事实:“是吗?我怎么记得唐会长说的是‘你和陆家那个’?”
文泽:“你偷听我电话?!”
陆闻亭一个栗子敲在文泽脑门上:“什么叫偷听,我是从门口路过的时候直接听到的。”
文泽小心拿了凳子守在另一边:“不可能!我根本没看见你出门!”
陆闻亭想打人:“那是你太沉迷于和自己师父煲电话粥。”
“别一天天跟得了狂犬病的狗似的,看见人就咬,把什么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
文泽正要反怼回去,病房的门被敲响。
陆闻亭在床底下踹了文泽一脚,把文泽不情不愿踹去开门。
病房门打开一条缝,露出沈家人那五张担忧的脸。
一个叠一个挤在门缝间,着实有些惊悚。
文泽噎了一口第一眼看见因为恐惧分泌出的唾沫,礼貌开口:
“沈先生,燕女士,不好意思,你们暂时不能进来。”
燕岚脸上担忧不曾退减:“我是他母亲,为什么不能进来?”
文泽礼貌微笑:“这是从小把小师叔带大的那个人说的,我不知道。”
燕岚和沈望脸上表情僵硬了一瞬,担忧仍在,但又多了无可奈何的自责。
两人一手提溜一个孩子,和沈鹭一起走到病房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沈珏这缺根筋的二傻子,见气氛不对,试图活跃气氛:“那个,文泽也说,只是爸妈不能进去。我和姐姐弟弟能进去吧?”
沈星阑一言难尽看着他。
沈鹭一巴掌甩在他后脑勺:“沈珏!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沈珏捂着被打出一个包的后脑勺,委委屈屈流眼泪。
沈望和燕岚看他这模样,是一个比一个嫌弃。
半个小时后,唐棣总算赶到了。
沈家人不认识他,还是文泽听见敲门声,来开门叫了“师父”,他们才陡然明白过来这人是谁。
只是看着唐棣这一身比流浪汉还要破烂的衣服,浑身上下还满是泥土的模样,眼神中满是不信任。
文泽更是直言:“师父你是去翻垃圾堆了吗?”
唐棣:……
徒弟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
他没好气瞪了文泽眼,扯住文泽衣领就把人揪出来:“你给我滚出来,站在面壁思过。”
文泽探头看向病房内:“陆闻亭!你也给我出来!”
话刚说完,又被打了。
“他不用出来,必须在里面。”唐棣说着用审视的目光看向沈家人。
视线落在沈星阑身上的时候顿了一下,随即指向他:“他愿意的话,也可以进去。”
沈星阑自然是愿意的。
只有被排除在外的文泽边抠墙皮边嘀咕:“凭什么凭什么,外人都能进去,我就不行。”
没人听他的话。
病房内,陆闻亭见唐棣抬手就要抱着沈亭之的背把人扶起,慌张阻止他:“唐会长……你还是先去洗洗吧。”
这么脏,他看着都难受。
唐棣满不在乎摆手:“没事,我不在乎。”
“现在的要紧事是把师弟叫醒。”
陆闻亭:……
你不在乎自己脏不脏,沈亭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