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征没有说话,只是拿起酒壶,给庞元的酒杯斟满,动作行云流水,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
“庞元,你也是三军主帅,统领千军万马的将领,但你到我这里发脾气,多少有些不尊重我吧”
萧征放下酒壶,语气平静。
庞元握着酒杯的手一僵,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终化为一声长叹,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流下,却浇不灭他心中的苦闷。
萧征见状,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更多的是一种历经沧桑后的豁达。
“庞元,我就这么告诉你吧,我萧征一步一步爬上来,不比你容易半分!”
萧征站起身,走到帐篷门口,掀开帘子,望着远处漆黑的夜空,语气深沉。
夜风习习,吹动着萧征的衣袍猎猎作响,他的背影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格外高大,却又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落寞。
庞元沉默地坐在案几旁,看着萧征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那日八十万兰驮大军兵临城下,你以为我不怕吗”
萧征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飘渺,却清晰地传入了庞元的耳中:“怕!当然怕!我萧征也是血肉之躯,也会害怕,也会恐惧!”
“但是,我有陛下支持,有一群忠诚的手下,还有我的夫人在庆安州日日夜夜挂念,所以我才能屡战屡胜!”
“我不能倒下,也不能输!因为我的身后,是大洛的万千百姓!”
“萧将军这是在显摆自己有妻妾”庞元突然没好气地说了句,语气中带着几分酸溜溜的味道。
萧征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庞元,反问道:“怎么,你没有”
庞元顿时语塞,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尴尬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确实没有妻妾,因为他常年征战在外,根本没有时间成家立业。
“庞元,说实话,你今天敢来找我说这些话,我是很高兴的。”
萧征的语气突然变得柔和起来,像是长辈在和晚辈说话:“毕竟到了我们这个位置的人,很少能够如此平心静气坐下来好好说话。”
庞元闻言,心中一动,抬起头看着萧征,等待着他的下文。
“但是我萧征要告诉你,此战你必败,没有和解的可能。”萧征的语气再次变得坚定起来,不容置疑。
庞元似乎早就料到了,只是笑着开口:“萧将军,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若是明日我真的战败,有些秘密,就要提前转告给萧将军。”
萧征闻言饶有兴趣地看着庞元:“哦你能有什么秘密”
庞元闻言,苦涩一笑,摇了摇头,没有直接回答萧征的问题,反而长叹一声。
“萧将军,你可知我为何要反叛你可知我为何要与你为敌你可知我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韪,起兵造反”
萧征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庞元,等待着他的答案。
他知道,庞元今日前来,绝不仅仅是为了与他闲话家常,更不是为了在他面前展现他的无奈,他一定有更深层次的目的,而这个目的,很可能就隐藏在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语之中。
火盆里的炭火噼啪作响,偶尔爆出一两点火星,照亮了两人棱角分明的脸庞。
帐外的北风呼啸,仿佛一头巨兽在咆哮,想要冲破这薄薄的帐篷,将里面的一切都吞噬殆尽。
“我庞元,出身微末,自幼习武,渴望建功立业,光宗耀祖。”
“我苦练武艺,十年磨一剑,终于在军中崭露头角,一步步爬到了今天的位置。”
“可是,这大洛,这朝廷,这天下,何时将我庞元放在眼里过”
庞元放下酒樽,猛地站起身来,指着自己的鼻子,对着萧征怒吼道:“我出生入死,浴血奋战,为大洛立下了赫赫战功,可到头来,却只换来了一纸空文,一个虚衔!”
他的声音在帐篷里回荡,震得帐顶的灰尘簌簌落下,也震得萧征的心头微微一颤。
他知道,庞元说的都是实话。
这大洛王朝,早已腐朽不堪。
朝堂之上,党争不断,宦官当道,忠臣良将要么被排挤打压,要么被奸臣陷害,最终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庞元,不过是这腐朽王朝下,一个被逼上绝路的可怜人罢了。
“荒谬!”萧征猛地一拍桌案,帐篷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他冷峻的面容:“庞元,你莫要将自己说得如此委屈,如此高尚!”
“你口口声声说大洛朝廷不公,可你身处伪朝,难道就公平了左右丞相把持朝政,排除异己,你身为左丞相李泉的心腹,难道不是在助纣为虐!”
萧征的声音如同惊雷,在帐篷内炸响,震得庞元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他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微微颤抖,却说不出话来。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庞元年少成名,意气风发,也曾心怀抱负,想要建功立业,光宗耀祖!”
萧征站起身,走到庞元面前,目光如炬,直视着他。
“可是,这乱世之中哪有那么多公平可言你选择了依附权势,选择了同流合污,如今却反过来抱怨世道不公,岂不可笑”
“你……”庞元被萧征的气势所慑,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无从开口。
“不错,这大洛王朝的确是腐朽不堪,但那又如何”
“难道这天下,就只有大洛一个王朝吗难道这天下百姓,就活该忍受这腐朽的统治吗”
萧征转过身,目光炯炯,语气坚定:“当日陛下被奸人赶出京城,废了帝位,我便下定决心,要辅佐女帝,建立一个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的王朝!”
“如今庆安州便是如此!”
“这里没有贪官污吏,没有横征暴敛,百姓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这便是我的答案!”
“一州之地,如何能与天下相比”庞元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冷笑一声,嘲讽开口:“萧征,你莫非以为,凭借这区区庆安州,便能改变这天下大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