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内,楚云朗靠窗坐着,从下朝回来就关在内殿,不许任何人打扰,一直坐到夜晚,一动也不动,不言不语。
太子妃吴氏掌灯入内,“殿下,用点晚膳吧。”
“别点灯,本宫不饿,你退下。”黑暗中传来冷冷的声音。
吴氏灭了灯,人却没退下,朝着声音来源方向走去,“殿下,你我夫妇一体,你之痛苦臣妾感同身受,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站在距楚云朗前面三四尺的地方,吴氏打量丈夫,那张脸庞逆着月光,隐藏在深深的黑暗中,脸上神情模糊不清。
“我是不是很没用,什么也做不了,马上就要成为废太子了。”
“殿下说的什么话,事情还没糟糕到那一步。”
楚云朗有些激动起来,“他们想要我的命,籍田活动没让我死成,连环计一步一步的,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可我却无能为力,真是悲哀。我注定要被牺牲,只是连累你和侧妃了。”
吴氏扑通跪下地,跪行两步,哭着说:“殿下,既然斗不过,那我们不斗不行吗,谁想当太子就让他当去,明日你去上书皇上,自请下位吧,当个富贵王爷也挺好的。”
楚云朗伸手揽过吴氏,抚着她长发,“让你跟着我受委屈了,整日里担惊受怕的。”
吴氏扬起满是泪水的脸,表情痛苦,“我们出宫,至少不用担心胎儿莫名其妙的就没了。”
楚云朗拥妻入怀,呐呐低语,“我对不起你们,让你们受苦了......”
伸出手,吴氏掩住了他的嘴,微微摇头,“殿下,别再说了。我们是一体的,无论生死,我都愿意陪伴在你身边。”
楚云朗紧紧地抱着吴氏,他能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他知道她的恐惧和不安。他低头,吻去她眼角晶莹的泪水,轻声说:“好,我明天就跟父皇奏明,远离这权力的旋涡,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哪里都是家。”
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嘉平帝有些头痛,看向笔直跪在案前的太子,好半天才开口道:“你先起来再说,废立太子,这是多大的事情,孤现在不能答应你。”
嘉平帝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云朗,你可知这太子之位,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你真的不再想想?”
楚云朗以头触地,声音诚恳,“儿臣不才,难以背负大越朝的社稷之重,愿意让贤,求父皇成全儿臣心愿,儿臣只愿做个闲散王爷,逍遥一生。”
一阵眩晕袭来,嘉平帝支撑不住,趴在御案上。
立于后面的德全立即搀扶住嘉平帝,同时高呼,“来人,速传御医。”
许皇后不久得到消息,立即赶往勤政殿,嘉平帝已经醒来,脸色苍白,太子侍立床前,眼眸中满是担忧。
剜了一眼楚云朗,许皇后皮笑肉不笑挤出笑容,“太子越发长进了,居然能把皇上气晕过去,好本事啊。”
这个女人到底在宫内安插了多少眼线,没有召她,这么快就赶来了?楚云朗百口莫辩。
低垂着头掩盖着脸上的情绪,强迫自己恢复冷静,让思路清晰些,心知此刻的辩解只会越描越黑。
过了片刻,楚云朗缓缓抬起头,眼中闪烁着逼人的光芒,直视着许皇后。
“皇后娘娘,儿臣知道您对我有所不满。儿臣自知才疏学浅,难以胜任太子之位。为了大越朝的未来,儿臣愿意主动让贤,让更有才能的人来担当此重任。”
“朝臣们已经上奏,废除我太子之位,皇后娘娘消息这么灵通,想必早有耳闻,儿臣不想让父皇为难,自请离开,怎么成了皇后嘴里不孝之子,气晕了父皇,这顶帽子扣下来,是要致我于不忠不孝的境地吗,逼我自绝于天下吗?”
许皇后吃了瘪,一阵尴尬,冷哼一声,“多日不见,太子倒是伶牙俐齿的,让本宫措不及防,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呢。”
楚云朗心里已然决定放弃皇位之争,自然不会像往日那样委屈求全,百般忍让,立即又反驳道:“皇后娘娘此言差矣,本宫只是就事论事,何须防我,皇后娘娘要防我什么?”
在太子这波咄咄逼人的语言攻势下,许皇后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张了张嘴,一下说不出话来。她原本以为楚云朗会像过去一样,面对她的责难选择退让,但眼前的楚云朗却像是变了个人,言辞犀利,毫无惧色。这让她感到一阵惊愕,同时也涌起一股怒火。
还是嘉平帝出言阻止俩人继续斗嘴的架势,“每人都少说两句吧,干什么呢,这是?我还没死呢,就开始闹啦,一个个的真想把我气死不成?都退下吧,别在这里杵着,我看了生气。”
嘉平帝的话音落下,殿内安静下来。楚云朗和许皇后都低下了头,不敢再言。嘉平帝深吸了一口气,疲惫地挥了挥手,“云朗,你退下吧。皇后,你也回去。我累了,需要休息。”
楚云朗恭敬地行了礼,转身走出了勤政殿。许皇后不甘心地瞪了他一眼,只得乖乖离去。
许皇后回去之后,越想越气不顺。真是撞鬼了,昨晚被父亲训斥,今日太子居然敢当面顶撞她,皇后的脸面都没地方搁。
她在寝宫里来回踱步,只觉一股邪火在心口萦绕不休。
走向一旁的茶几,挥手将上面的茶盏扫落在地,茶盏碎裂成一地的小碎片,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破碎而纷乱。
原以为成了皇后,烨儿就可以顺利立为太子,不曾想还要步步为营,慢慢等时机,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皇上的恩爱也失去了,当皇后反而没有以前得宠,眼见着孙美人盛宠不衰,直接封妃,皇上夜夜宿在那里,心口都要滴血,面上还要装做大度贤良,赏赐各种礼物。处置一下肖昭容,却落了心胸狭窄爱记仇的名声,这日子过的真是太憋屈了。
交泰宫内的太监,小宫女战战兢兢地,生怕一不小心,就被这位主子迁怒。
皇后自己摔碎了茶盏,却要掌嘴伺候茶水的可怜小宫女。秦嬷嬷实在看不下去了,她上前出言劝阻,怪不得许太尉请自己帮衬,这位主子真是喜怒于色,头脑简单,做事急躁,实在难成大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