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宝看到男人先是愣了一下,猛然间又瞪大了眼睛,她认出是谁了!
姥姥曾经给她看过一张照片,是和一个男人的合照。
姥说那个人是姥爷。
但是姥爷很早以前就去了另一个世界了。
那位老奶奶是被老爷爷接走的。
姥爷来一定是要接姥姥走的!
一切和她抢姥姥的人都是大坏蛋,都是阶级敌人!
她的两只小手叉在腰上,两条腿叉开,一跺脚,“你是大坏蛋,不许过来!姥姥是我的,是我的!谁也不许和我抢!”
男人没有生气,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也不靠近,只是远远的温和地看着她。
甜宝气得小胸脯一鼓一鼓的,和男人怒目而视,突然想到什么赶紧回到病房,钻进姥姥的怀里紧紧抱住姥姥。
滕淑兰拍拍她,“醒了?要去尿尿吗?”
甜宝摇着头,“不去,姥也不去啊,外面有大猫猴!”
她的两只小手紧紧抓着姥姥的衣襟,小脚也没闲着,牢牢锁住姥姥的腰,生怕一个不注意姥就没了。
滕淑兰睡得迷迷糊糊的,轻轻“嗯”了一声又睡过去。
甜宝又转过身,后背窝在姥姥的怀里,抱紧姥姥的胳膊,脸冲着床外,眼睛像是小雷达一样警惕地看着病房里的各个角落。
房间里不是很黑,点着一盏昏黄的小灯。
她们所住的是一床,今天去世的老太太住的是二床,现在住着四床的家属。
三床住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女人。
四床是个大概七八十岁的老奶奶。
五床和六床都是五十左右岁的妇女。
地上的行军床上还住着一个病患家属。
大家都在熟睡中。
甜宝的上眼皮和下眼皮也开始打架。
她刚要睡着的时候五床的奶奶突然坐起身。
不对,是奶奶的身体里又坐起一个奶奶。
甜宝的眼睛一下瞪起来,看着那个奶奶下地目不斜视地朝门的方向移动。
最后穿门而出。
之前看过马老二这种现象好多次,已经没啥新鲜的了。
至于那个奶奶干嘛去,她一点不好奇。
她眯瞪着眼睛,渐渐合上。
半梦半醒中就听见有人在说话。
“这个床是李秀芹吧?”
“地址是这,丑时三刻,时间还没到,快了,再等等。”
甜宝眯缝着眼看着,在四床的旁边蹲着两个黑影。
之所以说是黑影,是因为她看不清他们的脸,从头到脚都是一团黑漆漆的影子。
听声音是男的。
四床的老奶奶呼吸越来越急促,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呼噜噜的声音。
老奶奶伸出两只手不停地抓挠着脖子,说不出话,她的眼睛大睁着看向二床的孙子。
孙子睡得很沉,旁边病床的人也都没有反应。
没一会儿老奶奶就面色铁青没了意识。
两个黑影等了几分钟,其中一个惋惜地叹口气,“看来她孙子是醒不了了。”
“李秀芹,上路吧!”
老奶奶的魂魄从身体里坐起,有些不甘心地回头看一眼自己的身体,又看看孙子。
喊了声,“国安,醒醒啊!快去叫大夫,奶还能活啊!”
一个黑影说:“他听不见的,我们已经给你时间了,你孙子不醒,这也是命……”
他的话还没说完,不远处的床上忽地坐起一个小身影,跳下地蹬蹬地跑到二号床,用力推着上面的男人,“叔叔,叔叔,快醒醒!”
男人睁开惺忪的眼睛看了她一眼,挠挠头,“小朋友啥事?”
“快,快点去叫大夫,你奶奶快死啦!”
死对于甜宝来说是个新名词,也是个可怕的词。
她不知道这两个来接老奶奶的黑影是什么东西。
只知道老奶奶说她还可以活。
年轻人被她一喊猛地回神,忽地坐起身,三两步跑到四号病床,摇着床上的老人,“奶,奶!”
他转身跑出门外,喊了声,“大夫!大夫!救命啊!护士!”
老太太此时和两个黑影站在一起,激动地看着甜宝,“好孩子,谢谢你啊!”
甜宝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嘴,默默爬上床继续搂着姥姥。
两个黑影乐了,其中一个说:“呦呵,这小孩儿能看见咱们。”
另一个说:“一会儿她就忘了!”
“老太太,按照你们阳间的说法距离丑时三刻还有八分钟,这八分钟里你要是能被抢救回来就能活,抢救不过来只能说你命该如此。”
丑时三刻,按照现代时间就是半夜一点四十五分。
对于古人或者阴差来说,从一点三十一到一点四十五分都是丑时三刻。
如果在这时间老太太被救活,那就说明命不该绝,他们可以放其还阳。
所以说,医学上很多的黄金抢救时间都在十分钟甚至几分钟。
世事无绝对,事在人为。
老太太不停点着头,又看向甜宝,“不管我能不能活,都要感谢这个小朋友。”
一个黑影啧了一声,“这是你多行善事的结果。”
要不然他们也不会故意拖延时间。
这种死里逃生的大机缘也不是人人都有的,有的即使给了时间也没用。
死劫也就是劫,闯过去了就多活几年,闯不过去就早死早投生。
病房里冲进来一个医生和一个两个护士。
医生检查之后让一个护士出去拿了吸痰器,前面是一根管子,后面带着一个气囊。
吸完痰,再迅速按压老太太的前胸。
随着老太太的呼吸平稳,魂魄归位,其中一个黑影悠悠地说了句,“李秀芹,切记今日之事不可为外人道,七年后的今天我们再来接你!”
老太太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对着虚空说了句“谢谢”。
能得知自己的死亡日期也算是一种特别优待了,最起码能做好准备。
七年后她也八十岁了,也活够本了。
两个黑影离开时朝甜宝的方向看了一眼,甜宝只感觉一股冷风袭来,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喷嚏。
她听到那句“七年后”的话了,原来那两个黑影知道别人啥时死的。
她蹬蹬地跟着出了门,病房里的人都醒了,包括滕淑兰。
滕淑兰在后面喊着,“宝儿,干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