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文很想靠近云李朵朵,如同打游戏刚有一点意境,不想就此终止。
一路上,那些目不暇接的场景一直在脑中盘旋:或木楞或听话的人群,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只知服从。还有他自己短暂的失去行动能力;还有云李驱车离开的瞬间,后方的寂静似乎被顷刻间撕碎,沸反盈天,震人心魄。
今晚他为云李出神入化的操控能力所折服,他陷于迷恋中,如同面对强者,想进一步贴近,又如同被隔绝在外的小羊,极度渴望跟随和呵护,又似乎不尽然,看着她平淡如水的从容,更多的是不甘心吧?
总之,他不想离开。
“那个老人后来怎么样我也不知道,我也不会接骨,当时只是试着缓解了她的疼痛。”云李朵朵实话实说,那次也是她第一次尝试调节别人的身体。
“塞巴斯蒂安出了什么问题?他应该没事吧?你身边少了一个人,我暂时可以替补,我的能力其实还没有展示给你,我还是留下来吧!”贝文语气轻松,但他自认为很有分寸。
云李朵朵没有错开他的局促,终于意识到一路忽略了他们,包括他,还有阿木尔和……那个孩子。
难道刚才恢复体力时自己很凶吗?
努力放松面部肌肉后回答他:“哈桑很好,他需要休息。你愿意留下来帮我,我很感动,但现在你受了伤,肯定还是治疗最重要。”
云李朵朵真情实感的知道接下来贝文帮不了什么忙,当听到他愿意留下来时,还是有被温暖到,以及愉悦,但这样一个不相干又有些背景的人,出点什么意外,不好交代,更是没有必要。
“那么,你在我们这里接受治疗吧!”云李朵朵安排完,再没有看贝文,面无表情的招手叫走了阿木尔,她被簇拥着去了一排平房前,紧接着平房的每个房间都亮起了暖黄色的光。
而阿木尔被一个随从带去了那排平房的后面。
云李朵朵站在台阶下没有进去,低着头,似乎在等待。
两个黑西装男人来到贝文车旁,一句话没说,眼睛也没有往其他地方看,把芒月小心的放到担架上,抬走了。
贝文发现他俩手指骨节粗大,衣服面料考究,应该不是底层的保镖,周围昏暗,只能判断出他们是黄皮肤的亚洲人,他猜测这些可能是日本人,杜塞的日本人非常多,从事的职业也五花八门。
贝文看见两个保镖抬着担架走到了云李朵朵面前,她好像挥了一下手,紧跟着上了台阶,一堆人又跟着她进了那排平房的大门。
贝文看着女人匆忙又决绝的背影,怅然若失,转念一想,她今夜必定伤心难眠,也不知有没有机会安慰她。
周围忽然少了很多人,小芒月无助,只得朝贝文靠的更紧了些。
大队人马消失后,又有几个人来到车旁,其中有一个穿着大衣,头戴护士帽的年轻女人。
过来的几人着装不一,相对健谈随和,有人询问贝文的伤情,有人组织担架,当贝文躺在担架上时,女护士已经和小芒月互相微笑对视了。
贝文目不转睛的看着云李朵朵走进去的大门,而他被抬进了侧面另一排平房里。
平房中间是一个大客厅,客厅两侧是对称的,有许多带过道的房间。
医生护士紧急给贝文处理伤口时,他的思绪还飘在云李朵朵走进去的那排房,他想:“她住的也是这种结构吗?为什么不安排在同一排房里?谁安排的?”
一堆杂念中,他开始眼神迷离,甚至还没来得及注意医生的动作,就在麻醉剂的作用下安静的睡了过去。
云李朵朵此时在一间没有安置暖炉的房间里,芒月安静的闭眼躺着,她盯着看了许久都没有认出来这是谁,最终能确认是芒月,还是因为那一头黑色带卷的齐肩发。
她第一次看见被冷藏了这么久的人体,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古人口中“入土为安”的真情实意。
她眼前的芒月脸色青灰,两颊凹陷。
哦,芒月方阔的额头和狭窄的鼻中隔,以及不仔细看会以为是腭裂的上嘴唇,这些特征也可以确定是他。
云李朵朵以为芒月的手指会僵硬干枯,然而当她握在手里时,手指居然可以弯曲,云李朵朵完全忘记手中的冰凉,亲人还活着的错觉充斥整个大脑,她猛然抬头看向芒月的脸,要睁眼了吗?
她激动的无以言表,急急看过周围,居然忘记安排医生过来,脑细胞异常强大的她也无例外的痴迷着一个幻想:芒月会奇迹生还!
云李朵朵颤抖着声音问:“芒月,你要醒了吗?你动手指了,是吗?”
……
“你想和我说话?”
……
久久没有回应,云李朵朵向着门口大喊:“来人啊!有人吗?去找医生。”
依然没有回应。
她忘记了,刚刚芒月被抬进房间后,她把所有人支出了这一排房子,当时她不确定自己是否会流泪,是否会软弱的不知所措,毕竟哈桑不在这里,她无处放纵情绪,只能不在人前显露。
古老的房间吞噬了她所有的声音,似乎刚刚没有任何人说过话。云李朵朵转回头,眼泪夺眶而出,大颗大颗砸在芒月手上,不出声的哭泣憋得她胸腔胀痛,最终声音不受控的爆发出来。
过了很久,云李朵朵的理智慢慢回笼,母亲曾说的一句话就这样不想自来:“你将来和妈妈一样,感情淡漠,对亲人也缺乏温情……”
她对芒月的冷漠,大脑此刻居然找这样的借口来推脱,真是可笑。
她是自然出生自然生长,至少有父亲的关爱,母亲的抚养,而芒月呢?
他的出生似乎不合伦理,他的生长方式极度野蛮,享受的关爱更加荒凉,那些年对自己的教导,也没有得到回报,反而在救自己时……
云李朵朵没有勇气回想下去,他的存在似乎就是为了她——云李朵朵。
一个非正常人的温情远超一个正常人!
可他的下场竟是如此悲凉!
“所以,我应该做些什么呢?复仇吗?复仇能挽回什么呢?只能安慰生存的人吧,活着时为什么不好好关怀呢?怎样才能弥补错误呢?”
这些犯错的人里面,也有她云李朵朵。
在这样的自问中,云李朵朵紧握着芒月的一只手枯坐了一夜,直到莱纳德来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