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贝文已轻手轻脚的拧开门栓,铁与铁触碰依然发出“哐当”一声,在空旷无人的空间里相当刺耳,索性他猛然一把推开小铁门,同时躲到墙后,窥视着焚烧炉后满地粉末的隔间。
但愿通过这个隔间的另一道铁门,能有直通地面的楼梯,哪怕爬梯也行。
如果另一道铁门后依然是高高的墙壁,出不去怎么办?
似乎已经没有其他方案可选择。
隔间足有十几米高的顶棚是玻璃的,贝文透过这个玻璃罩,看了一眼无限广阔的夜空,可悲的是四周没有任何攀爬设施。
隔间隔壁就是焚烧炉,从玻璃顶棚还能看见它冒着白烟,烟囱上倒是有爬梯,只是从室内过不去,就算能过去,他也不敢爬,应该能烫死自己。
不久前他曾忌惮隔间满地的骨灰,现在却再来寻找生机。
铁门拉到底又弹了回来,直到现在还来回吱吱扭扭的叫着,发出令人胆颤的回声,依然没有任何危险突然出现。
那么,所有的危险必然在隔间拐角的大铁门后了,一般这样的隔间后面只会是换气室,或者储物间,现在是不是已经围满了人,等着他自投罗网?
肯定是!
那等云李派人来救自己?
会显得很无能!
冲出去?
会有一场生死恶战。
情况明朗后,贝文反倒放松下来,他轻轻放下哈桑,慢慢活动了一下肩部和颈部僵硬的肌肉。他甚至促狭的弯起嘴角,心想:“要不要朝玻璃顶棚开几枪,给园艺公司造成一点损失?”
当然他只是想想而已,打掉玻璃罩,自己也爬不上去,眼下背包中的子弹也很珍贵。
贝文悠闲地掏出两颗小型炸弹,他最昂贵的武器。
又看了一眼包里静静躺着的用来破解各种电子控制的软硬件,认命的背了起来,沉就沉吧,这次用不到,今后还能用到。
再次把哈桑扛到肩上,强忍着一身的难闻湿气,踩着粉尘往铁门走去。
云李朵朵没耐心再等下去,几分钟的时间,又有数辆吉普车开了进去。
她反复对着话筒询问:“贝文听得到吗?”
没有任何回应。
她毫无意义的对着话筒幽幽说了一句:“我马上来!”
然后在没有任何准备的阿木尔面前下了车。
今天本是一场试探,无所谓打草惊蛇,惊不惊的没有关系,就是要一捅到底才结束,这份拚劲,极具仪式感,云李朵朵只为了证明自己完成了对芒月日记的探查,一步一步减少愧疚,尽管很自私,至少做了点事情。
最近两周的忙碌也侧面证实了芒月已不在世。云李朵朵虽营造出了找到芒月遗体的愿望,但内心并不是十分渴望,即因为她不敢面对冰冷的芒月,又因为找不到,会为生者留一份幻想。
到目前这样的状况,绝对要收手了。
这家奇怪的园艺公司,动静搞得有点大。
一想到哈桑极有可能已经沉睡,还有一个莫名加入的雇佣者,以及俄丽娅一定会在越野车进入园区时,伴随着危险乘机出来,她就不能再观望下去,要亲自出手了。
阿木尔紧跟着也下了车,他目光坚定,势在必行,他还反复强调:“我就算添麻烦,也要跟在你身后!”
“俄丽娅还没回来,你必须在车里等着她。”情况不明,云李朵朵不想让所有人都在里面。
“但我不会开车,待在车里也帮不了什么忙。”阿木尔说的很有道理。
云李朵朵还是有疑虑,也是她最担心的:“我不敢随便出手,曾经犯过大错,现在也不敢保证能控制局面,场面失控时,或许你都会有危险。”
这一点阿木尔根本不在意,“我的安全我自己负责。”
云李朵朵没有再劝说,小伙子的细长眼睛都快鼓圆了。
她扭头用下巴指向园艺公司,示意他跟上。
下定决心的两人还没有跨过矮灌木,就被一阵彩色旋风吹得衣袂翩飞,云李朵朵第一眼以为遇到了一辆挂满招牌的小型快餐售卖车,她甚至拉了一把阿木尔退了回来,让这辆疾驰的小货车先走。
直到对方彻底停住,大声叫道:“云李!”
云李朵朵才发现穿着彩条上衣的俄丽娅,以及她抱着的和背着的。
云李朵朵恍然明白,但大脑中没有任何答案,鼻子反而率先酸起来,茫然无措中她食指和大拇指捏着下巴和嘴,紧张的扫了一眼芒月后,马上移开视线,至于背上的孩子,她似乎根本没看到。
最终眼神飘忽的看着俄丽娅,完全失去了平时的淡定与练达。
阿木尔急切的拉了一下云李朵朵的胳膊。
“对,俄丽娅,你放他们到车里,跟我走!”云李朵朵找回了一点理智,但说完后依然站着不动。
贴心的阿木尔只得拉起惊讶的俄丽娅往车里走。
云李朵朵呆愣的看着两个孩子抬着芒月不知怎么摆放,还是俄丽娅做主,快速的放到了最后排座椅上,她看完后,转身就往园艺公司走。
一左一右两个声音同时问她:
“我只能背你进去,他怎么办?”
“婶婶怎么带我们进去?”
云李朵朵迷惘的面容逐渐有了冷酷的神色,不止私仇,这家公司值得她做一些处置。
她轻轻的把两个年轻人拢到身后,集中精神,握紧双拳,缓缓面向园艺公司抬起手臂。
如果此时哈桑保护在她的身侧,就和五年前的一个场景极其相像;如果这次哈桑真站在她的身侧,一定不会让她出手,因为那次出手,结果惨不忍睹,包括云李朵朵。
她不止衰老了好几岁,身体也羸弱了很久。
自此后,云李朵朵一直在磨练心性,努力不让自己情绪失控。
此刻她全神贯注,不知是否在失控的边缘。
云李朵朵手臂抬起的同时,强大蛮横的力量已疯狂蔓延,迅速控制了整个园艺公司,并且溢出了这条街,波及到距离这里不远的九盟尊者桑切斯身上。他在慌乱惊恐中努力镇定,很有经验的绝不试图抵抗,但这次这股力量没有强迫他做任何妥协,也没有任何支配他思想的意愿。
以防万一,桑切斯毫不犹豫的通知了九盟所有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