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几步,贝文就发现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前方一定是焚烧炉,那么,焚烧炉必然挨着室外。
他心中大概有了一幅逃离的路线图。
哈桑还没来得及拉开第二个冷柜,身后就传来了男孩啊啊的呼叫声,哈桑转身看着他,观察他呼叫的目的,紧盯几秒也得不出什么结论,孩子还有点傻气。
哈桑觉得这个孩子一定是要带走的,那就先抱下来吧,于是他边走边利落的脱掉外套,还寻思着自己的衣服男孩应该穿的起来,不至于拖地吧?
小孩子马上看明白老人家的意图,他回头手脚麻利的忙碌起来。
走到跟前的哈桑再次震惊住,男孩在梳理身后交织在一起的硅胶软管,正因为他把身体转了过去,哈桑才发现这些软管的一端植在孩子的后背和脖子两侧。
哈桑手足无措。
孩子有条不紊。
男孩手脚麻利的找到另一端,一根根的从液槽里拔掉,把身上的几根软管快速的盘在一起,然后跪了起来,期待的望向哈桑。
哈桑疑虑重重,他不停腹诽:“拔掉了,真的不会死吗?”
心中的疑虑并没有阻止手中的动作,他把西装外套裹在孩子身上,猜测孩子应该会走,这不都能跪坐起来了吗?
不管他是否听得明白,哈桑还是反复叮嘱:“跟着我!”
当哈桑返回停尸柜继续查找时,孩子脚步踉跄的跟着他,而且清澈的大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哈桑又拉开两个抽屉,仍旧一无所获。
跟了一段时间后,孩子的小毛手拽住哈桑的衣襟拉了拉,着急的哈桑斜眼看过来,孩子皱起小眉毛若有所思,就是不说话,也没下一步动作,哈桑没有不耐烦,心中再焦急,看孩子的眼神依旧温和。
小男孩下定决心,要拉着哈桑往停尸柜的另一端走,察觉哈桑迟疑,孩子加大力度拉他,哈桑放弃狐疑跟了上去,想弄明白他的意图,心中也有一丝奢望。
孩子指着他头顶的一个抽屉,啊啊了几声。
哈桑居然隐隐有了期待,他使劲拉开抽屉,紧张的望向里面,看清楚的瞬间,老人家木讷在了那里。
小男孩全程目不转睛的盯着哈桑,直到他缓缓低头看向孩子时,孩子皱着的小眉头才松开,还弯眼笑了一下,他看到了老人眼中有了光彩,但错综复杂的神情变化,他看不明白。
“这里面的应该是芒月吧?过颈长发、下拉的内眼角、深裂一般的鼻唇沟,以及经历过岁月的脸庞。”哈桑反复确认过尸体后,悬着的心终获落定。
“找到了!”他感叹道,同时感激的拍了拍孩子的小肩膀,开始寻找贝文的身影。
由远及近响起脚步声,人影也越来越清晰,偌大的地下空间,贝文的跑动似乎带起一阵风。
“塞巴斯蒂安,焚烧炉那边出不去,铁门已在外面封死,我尝试了几次,打不开,除非用重型炸药,但我没有。”贝文说着已到近前。
哈桑已恢复了平时的沉稳冷肃,他内心尘埃落定,已无所顾忌,既然带人出去阻碍重重,那闯过去只能不遗余力。
贝文触到老人坚毅的眼神,还有敞开的冷柜门,心中已有猜测,他疾步走到停尸柜前,试探的看了一眼,紧接着迅速移开两步,“确定是吗?”他有此问,因为他完全没看清那人的面貌,只看见一张干瘪的灰白色脸。
哈桑点点头,问:“现在,我们怎么出去?”
贝文看了一眼裹着件大外套并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的男孩,说:“也带着他?”
哈桑再次颔首。
“先跟着我!他俩你带着。”贝文命令完,两步过去扛起英格博特,往进来时的玻璃门走去。
哈桑快速卷走滚轮床上一块还算干净的白布,把芒月彻底包起来,然后抱着芒月领着小芒月去追赶贝文。
隔着那会儿从天而降的铁栅栏,透过紧闭的玻璃门,能清晰地看见外面布置了一圈武装人员。
忽然,一个远红外光点在贝文身上小范围移动,他紧急止步,扛着英格博特一动不敢动。
哈桑默默的移了一小步,在高大的贝文身后躲好,哈桑还没给男孩使眼色,男孩已经在哈桑身后躲好了。
“双手抱头,趴在地上!”外面武装人员的英语警告响亮的回荡在玻璃门内。
贝文没动,他觉得哈桑会有举动,但意外的是自己这边似乎没有动静。
然而,玻璃门外的枪械上栓声反而此起彼伏,他分神赞叹了一把自己的听力。
贝文余光早已观察过周围,此刻非常感谢这道铁栅栏,目测底部能短暂的形成一道屏障;武装人员没有冲进来,要么这里设备昂贵,要么老板在来的路上;老板没到,英格博特还有用,无论她身份的震慑力还是她的指纹。
贝文打算假意配合。
他举起双手,倾斜扛着英格博特的那侧肩膀,做出扔掉她的动作。
就在英格博特即将横着落地的瞬间,贝文单臂一把她捞了回来,同时一把手枪抵在她太阳穴上。
贝文听到对面有人说话,然后玻璃门匀速向两边滑开,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贝文夹着英格博特,一步就跨到了左侧铁栅栏旁边的墙后面,一个转身贴到了墙上。
他腿长,力量也大,不费吹灰之力就躲了起来,再看自己周围和刚才站的地方,哈桑了无踪迹,包括他抱的和他领的。
贝文豁然省悟,全副武装的安保人员不敢冲进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哈桑吧?他们都知晓了刚才发生的恐怖一幕。
对方防控井井有条,玻璃门一打开,几枚催泪瓦斯罐就通过栅栏空隙扔了进来,玻璃门另一侧实体墙边,传来了孩童喷嚏声,接着咳嗽声,最后是哭声。
贝文第一时间把头藏在衣服里,依然涕泪横流。
他现在十分怀念扔掉的那套防毒面具。
也怀念哈桑快速结束战斗时的果决,怎么现在还不行动?瞬息之间,他一个侧肩翻滚,自己还没有评价这个举动的优劣,已经到了玻璃滑动门的另一边,对方配合这个举动又扔了几罐催泪瓦斯。
贝文单膝跪在了席地而坐的哈桑旁边。
尽管动作滑稽,贝文还是流着鼻涕眼泪,直抒重点:“需要我看着这两个吗?”言外之意:“你可以行动了!”
哈桑没有精力马上回答,显而易见,他身上除了单薄的衬衣,没有其他多余布料,这种衬衣面料毫无阻隔能力,哈桑红肿着眼睛,只用双手捂着口鼻,暂且起点安慰作用。
他看了一眼趴在地上,头埋在衣服里的小男孩,又看了一眼冰冷僵硬的芒月,坚定地全身用力,打算站起来。
贝文对哈桑的异样有所察觉,再联系刚才结束战斗时的脸色,贝文的心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