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不知道电话里说了什么,也没从老板脸上看到任何变化,只知道她要马上出去。
他滑头的试探道:“我本来想讲讲我的父亲,现在看来,老板应该没有时间听了吧?”
刚刚有点起色的好感土崩瓦解,亚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知道交代完了母亲,也应该交代父亲,但关于那人的任何事情,亚瑟都不想提及,只是随口的一句假装坦诚,反而显得油滑愚蠢,再后悔,说出去的话也收不回。
“要出去的话,我开车吧!”亚瑟从老板毫无波动的眼眸中读到了冷意,他立刻补救道。
刚才的电话,云李朵朵拒绝了隔空听结果,她要看着真实的场景,了解真实的过程。
她没有任何语气变化,拒绝道:“你去休息吧,我带哈桑出去。”
亚瑟的失落毫不掩饰,他意识到失态,又着忙着慌的抬手,阻止云李朵朵上楼,“我去叫哈桑,再通知李阿姨做早饭。”
哈桑很快下来了,他的主人坐在沙发上,还是昨晚的那身运动装,表情恬淡,不能从脸上看到任何情绪,除了看到他快速下楼而产生的惊讶。
按照李帜的指引,在没有交通压力的清晨,路短的离奇。
云李朵朵潜意识里还在延长这个过程,哈桑却为她打开了车门。
眼前的两人全身都是潮气,李帜的头发一撮一撮的堆在头皮上,埃里克恰恰相反,服帖的卷发经过湿气滋润,全部蓬松的支棱起来,从他们的狼狈完全猜得到两天的幸苦和全力以赴。
李帜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小姑娘额头饱满,面颊红润,脸型端庄大气,尤其那对灵动的鹿眼,抬眸的一瞬间,如同星光闪耀。
要不是她高挑的个头,以及旁边的塞巴斯蒂安,完全不会想到是云李爷。
他迟疑开口:“云李爷?”
云李朵朵点了一下头,也意识到昨天见过张老太太后,忘记了刻意改妆。
埃里克却没有惊奇,反而给了李帜一个眼神:“吓一跳吧!”
哈桑把早已备好的纸袋递给李帜,让他就近找地方休息,李帜疑惑的打开,看到了一沓纸钞,非常鄙夷的撇了一下嘴。
哈桑以为他嫌少,犹豫要不要打开他的小皮箱,看着两人的无声交流,云李朵朵替他们解围,告诉哈桑:“他们喜欢电子转账和电子支付。”
李帜嫌弃完落后的交易方式,把纸袋强塞进哈桑怀里,“我没做什么,真的没做任何贡献,都是埃里克独自在忙,他才幸苦!”
说完,他要过车钥匙,开走前交代了一下行踪:“我去买早餐,然后在那个丝绸厂旁边等你们。”
哈桑看着离去的李帜,踌躇后还是加快脚步跟上云李朵朵,关于电子支付,回头他需要和李帜讨教一下。
不再关注琐事,云李朵朵抬手让埃里克带路,他们又走回了昨天的工业区,停在了一个物流公司门口。
物流公司占地面积很大,院里停了几十辆长挂卡车,大型的钢结构厂房足有七八栋。
埃里克给了云李朵朵一路的暗示,此刻无比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我确定的告诉你,在芒月被抓走后,他们敷衍的在周围开了大概半个小时,最终送到了这里,他是清醒的被带进去的。”
他尽量放缓语气,“半年后,芒月才从这个门被车拉了出来,他是躺着的,被很厚的尼龙布包裹着。”
云李朵朵浑身有些脱力,眯着眼问:“活着吗?”
埃里克缓慢摇头,语气再度低沉:“应该没有气息。”
云李朵朵没有再看埃里克,咬紧牙,盯着大门方向沉声再问:“有伤?”
埃里克拢了一下毛衣,回答道:“身上看不到,耳朵有血在流,都滴在了车上,头发很稀少,几乎秃了,露出的半边脸灰白无血色,不像,不像活着的人。”
不等云李朵朵提问,埃里克揭晓最后的结果:“他被拉去码头,被船带走。”
长久的沉默后,埃里克担心的看向哈桑,哈桑上前握住云李朵朵的双手,轻轻掰开手指,让她放松。
云李朵朵没有流泪,声音平稳:“最终被送去哪了,能追溯到吗?”
埃里克摇了摇头,发现云李朵朵没有看自己,又赶紧说:“我无能为力。”
云李朵朵深吸一口气,面部缓和不再紧绷,神态突显疲惫,她看着埃里克,“我们回去吧,大家都需要好好休息!”
三人沿着物流公司门前的柏油路拐了一个直角,李帜的车正好停在那,原来,丝绸厂和物流公司是邻居。
立刻,云李朵朵星河般的深瞳一片灰暗,如同无底的深渊,燃起了怨恨的风暴。哈桑只得紧紧攥着她的手腕,拉她上了车。
车行驶了许久,埃里克才敢提起一些重要信息,“云李,带芒月进出的有两个德国人,他们经常出入那个物流公司,拿的箱子、文件还有工作服,都显示是一个实验室,回去在网上搜索一下,我觉得能找到。”
云李朵朵只是淡淡回了一个:“嗯。”
又驶过了几个路段,“能推测出特殊的人出入吗?例如老板,警察,劫持芒月的本地人。”云李朵朵低着头,突然问。
埃里克实诚的回答:“猜不出来。要不,我们在这个公司安装监控吧,我再配合监控,说不准能看见接触过芒月的人。还有,你应该能查到公司持有人和股东的信息吧,找到他们的照片或影像,万一正好在我回溯的相关人里面,那就有了线索。”
云李朵朵又一次回答:“嗯。”
她还保持着姿势没有变,但没有下一句,埃里克谨慎的等待着,终于她喃喃道:“你先这样操作,过几天我带你去他的住处,重点回溯他的日常出入。”
这就是一路上的最后一句话,大家沉默着,适应着云李朵朵的氛围。
结果在云李朵朵预料中,猜到结果和知悉结果,情感冲击力还是不一样的。
女人总习惯留一些幻想麻痹自己,云李朵朵也是,直到此刻,她还在想:“还有希望”。
夕阳下沉,云李朵朵仍旧被愤怒包围着,甚至按捺不住的急躁,头皮也阵阵发麻,身体状况像极了十年前得知李照如死因时的样子。
哈桑做事雷厉风行,不计成本。
他下午就拿回了企业信息,董事、监事、财务、总经理,云李朵朵一个不认识,这些人的影像资料还需要请人去拍,但物流公司的大门口,已经偷偷安装了监控。
看着屏幕中进进出出的人群,云李朵朵脸色冷肃低沉,她努力调节呼吸,开始自责:现在急,早干嘛去了?真的着急不会是现在的局面,本就是一个冷心冷肺的人,装什么悲伤、愤怒。
窗外的丛山,渐渐被暮色吞噬,就连轮廓也无残余,云李朵朵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一处产业,不知埃里克要休息到什么时候,芒月的住处明天肯定不能成行,那就去那里,总比在家揪心发怒强。
没有任何迟疑,明天就带哈桑去巡视,还有,带上站自己后面的这个赖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