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赵鸿晖周身冷了好几度,“说别人好吃懒做,你什么时候才能脱离儿童队伍?”
二十多岁的人了,还天天和小孩一起割草,亏她过得去。
气得赵春玲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扑向老太太,“妈!他嫌弃我,呜呜呜......”
老太太忙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没有没有,不哭啊。”
她抬头看大孙子,为小女儿辩解几句:“鸿晖,玲儿已经走出家门去赚工分了,你别对她要求太高,等她成亲了就好了。”
赵鸿晖对偏宠的奶奶也没办法,只好蒙头干饭。
赵春玲哭哭啼啼没完没了,杨春花不耐烦道,“这是吃饭的地方,要哭出去哭!”
“哇……这个家没我的位置了,我去死了算了……”
“别胡说!就算你的工分不够吃,妈的口粮也会分给你,谁也别想赶你走!”说完,老太太恶狠狠地瞪了赵老大和杨春花一眼。
杨春花可不干了,她重重一拍筷子,高声叫道:“妈!谁要赶她走了?她不吃我们还要吃,在这唱哭戏给谁看呢!”
“老大!”老太太话音刚落,赵老大就一抹嘴巴站起身,“我吃饱了。”
惹不起,我走!
他坐在大门外的石墩上,拿出一支手工卷烟抽了起来,布满风霜的脸上露出无奈,小妹天天闹个没完,哎......
没过多久,赵鸿晖也吃完下桌,赵春玲倔强地看着他,哽咽道:“我说的有什么错,那个女知青也和我一样干割草的活,她还去馋得去摘酸梨吃,而且自己摘还不够,还发动知青队所有人去采摘。”
赵鸿晖感觉到另有内情,便问:“你说的那个女知青是谁?”
“就是那新来的谢玉瑶。”赵春玲想起什么,又讽刺地说,“她好像有点喜欢你,你最好不要看上她,否则她也是干割草的活,我看你怎么说!”
赵鸿晖的大脑有点懵,难以置信,“当时什么情况,你一字一句复述给我听。”
待赵春玲说描述完,他面无表情道:“她不是已经否定了,你想太多了。”
心里五味杂陈,一丝庆幸,一丝放松,还有一丝难言的怅然。
*
赵鸿晖在他爸的身旁坐下,从口袋拿出一包“为人民服务”牌香烟,取一根,把剩下的递给老父亲。
“鸿晖,你认识那个谢知青?”赵老大已经听到堂屋的对话,他对女知青没什么偏见,虽然他们干活不太行,但人家有文化啊。
那些女知青最差的也初中毕业了,不像大队的孩子,好些连小学都没上,不识一个大字。
赵鸿晖呼出一口烟气,烟雾纷杂,一如他的内心,“见过几次。”
“那你觉得她怎么样?若是有意,就让你妈找媒人去提亲。”
“提什么亲!赵老大,你是不知道我不要知青当儿媳吗!”杨春花心里急迫,扒拉几口吃完就下桌跟了过来。
她苦口婆心地劝解赵鸿晖:“鸿晖,妈跟你说,若是有回城的机会,那些女知青是不会愿意留在乡下的。”
“要是你娶了女知青,到时候若是离婚,就会妻离子散。若是她带着你一起回城,你就成了上门女婿似的在岳父家讨生活。而就算她留了下来,也会怨气横生,搅得不得安生。”
赵鸿晖听了陷入沉思,诚然他妈说的有一定道理,但事无绝对,若是他的妻子是女知青,必然不会落入他妈说的三种情况中。
见儿子一声不吭,杨春花急得快失去理智了:“从明儿起,我就应承媒婆,你跟我一个个去相看,总会有看上眼的!”
“春花,哪能这么频繁相看,鸿晖若是无意,岂不被人说成他眼光太高,挑三拣四的,坏了名声。”
赵老大帮衬着劝了劝,要他说,结婚后的女人,心里就只有丈夫和孩子了,散不了。
“你懂什么!别瞎裹乱!”
接收到媳妇的一个眼刀,赵老大只好闷着抽烟,送给大儿子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杨春花心里难受得不行,悲声问赵鸿晖:“你是不是也看上那个谢知青了?”
“没有的事,妈,你也听到小姑的话了,那就是个误会,别坏了姑娘家的名声。”赵鸿晖矢口否认,谢玉瑶的情况有点复杂,他没法对别人细说。
杨春花心里那个苦啊,就像吃了黄连芯似的,大儿子虽然嘴里否认,从不经意间流露的维护之意看,迟早得陷进去。
她哀叹一声,走向隔壁赵老二的家。
赵老二的堂屋亮着煤油灯,女主人王秋芬听了大嫂的话,惊讶地追问:“真的吗?你确定鸿晖动心了?”
杨春花颓然点头,小声嘀咕:“我还不知道他!趁着现在他还没意识到,快给我出出主意,怎样才能转移目标。”
“我若是有办法,建斌那臭小子就不会成现在这个样子了。”想起大儿子,王秋芬就愁得不行,“你说他们兄弟俩怎么一个德行,全被女知青迷了眼。”
妯娌两互诉苦楚,最后也没得出个章程来。
*
知青院里的谢玉瑶打了几声喷嚏,奇怪,她没感冒啊,难道有人在说她坏话?
丝毫不知道成了杨春花心里一颗刺的她,从箱子里拿出一盒麦乳精和两斤红糖,重新上锁后,带上手电筒走出东屋,与李卫东一起离开知青院。
她把盖屋子的想法和李卫东说了,李卫东主动提出两人一起去找大队长,一来是不放心谢玉瑶一人走夜路,二来他作为知青队队长,出面可以代表知青院的态度。
到了大队长家门口,谢玉瑶脆生生地问:“大队长在家吗?”
大队长和他媳妇田婶子俩人顺着声音一看,见李卫东和谢玉瑶两人站在门口,谢玉瑶手里还提了一个不透明的袋子。
他们对视一眼,心里明白他们是有事求上门了,田婶子很热情地欢迎了他们进院。
待她们穿过院子进了堂屋,谢玉瑶就说:“田婶,我听小虎说他有个一岁多的弟弟,就带了盒麦乳精过来,给宝宝添添营养。”
“哟!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我怎么能收呢。”大队长媳妇连声推辞。
谢玉瑶对这一套再熟悉不过,笑盈盈地将袋子放到桌上,“再好的东西,那也是给人用的,您就别跟我客气了。”
曾几何时,她也是受礼的一方,真是风水轮流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