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最终无力地放下手机,掩面哭泣。
“怎么办,怎么办,她要去做手术,为什么我这做母亲的都不知道,都怪我没有早点发现,都怪我。”
林母发泄着哭喊,傅铭川站在一旁,一句安慰也说不出口,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房间内,时钟滴答滴答响着,走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难熬,就像在他心头凌迟,不停地撕下血肉来。
七点已过,快到八点。
傅铭川再也忍受不住这煎熬,请求林母给他手机。
林母一面啜泣一面说着,“傅先生,你还要打吗?”
其实林晚会不会接,两人心中都已有了答案,只是心照不宣。
她若平安,自然会率先打过来,而此刻的现状,无疑都在倒向另一个结果。
但傅铭川无法接受。
他颤抖的指尖拨动号码,电话打了一个又一个。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
傅铭川薄唇紧抿,眼眸深处一片漆黑。
此刻他才真的希望有天神存在。
或许在他二十九岁生日时,他不该许那个愿。
他不该那么自私,他该许她永远平安,该许她永远健康,永远快乐,而不是许她只陪在他身边。
他后悔了。
此时此刻,就算要她永远不理他,永远不爱他,他也要她平安。
傅铭川握了握林母的手机,再一次拨去电话。
而这一次,他在心里做的祈祷比刚刚还要多了几倍。
若真有天神,他愿意和神做些协议,让他永远痛苦也好,永离所爱也好,只要她活着,就够了。
怎样他都愿意。
那串被他按了无数次的号码再一次被他按下,他指尖悬空,最终按下拨通键。
傅铭川的心在下坠,所有的思绪,都在渴求着一件不再可能发生的事。
时钟滴答滴答走着,客房里没有开灯,窗帘紧闭,暗得渗人。
房内沉寂片刻,终于,犹如是天神听见了男人刚刚的祈祷。
这一次,传来的不再是那句播音腔的女声。
“喂?妈妈,你怎么给我打了这么多电话?”
傅铭川愣了。
是她。
是她的声音。
傅铭川眼底的泪,落下了。
他想开口说什么,可当张唇时,他却说不出话来。
心脏在那一刻停止跳动,而压抑的情绪,如洪水决堤一般涌了出来。
傅铭川整个人笼罩在阴影里,背脊微弯,僵在原地。
他又突然开始害怕了。
害怕这是一场梦,害怕她不是林晚,亦或是大脑为他做出的应激反应,才迫使他听见了她的声音。
“妈妈?你在吗?”
清脆熟悉的女音再次响起。
“怎么不说话?你在吗?”
傅铭川眸里的发潮更深了。
是她的声音,他确定了。
她是平安的。
良久,傅铭川才开口,极力克制着声线的颤抖。
“做手术,疼吗?”
话落,那一头沉默良久。
兀的,电话被挂断。
傅铭川知道,林晚是因为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所以才挂断。
她不想见他。
但傅铭川已经知足了,一切都没有她活着重要。
这时林母倏然起身过来,“是晚晚吗?刚刚是晚晚的声音吗?”
“嗯,是她。”
林母闻言,不禁软身倒下,被傅铭川扶住。
这一次,是林母拨打电话号码。
那一头过了很久才接。
林晚躺在病床上,方才做完手术太过虚弱,实在无法给母亲报平安,这才有了点力气说话。
护工帮她把手机放在耳边,但林晚没有说话,她怕又听见傅铭川的声音。
傅铭川怎么会用她母亲的号码打来电话呢?难道说,他跟妈妈现在在一块吗?
“晚晚,你在吗晚晚?”
林晚一听是母亲的声音,忙应道:“我在,妈妈我在。”
林母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啜泣道:“你生了这么大的病,居然不跟妈妈讲,还一个人出去做手术,你知道妈妈有多担心吗?”
林母知道自己本不应该先怪她,只是心里的担忧一时见了底,脱口而出。
“对不起妈妈,别担心,医生说我的手术很成功,很快我就能健健康康回国见你和爸了。”
林晚温吞地回答,虽不清楚林母是怎么知道的,但她一时没顾得了这些,眼底只不停地泛出泪光。
她没想到自己能挺过来。
当她麻药未过被护士叫醒,她再一睁眼时,才知道自己还活着。
原来活着是件那么美好的事。
她突然什么都不苛求了,钱也好成就也好爱也好,都比不过此时此刻,她再次看到这个世界。
但她心里还有个疑问,“妈,刚刚那是,傅铭川的声音吗?”
林母一愣,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傅铭川,傅铭川此刻站在那,神色上似在强装着些平静,但她一眼便能看出,他很想再听听林晚的声音。
“是他,他是下午来找我的,和我说了你做手术的事。”
林母犹豫了一会儿,“我看他很担心你,要不...我让他跟你再说说话?”
“不用了。”
林晚眸色一暗,轻声说:“我不想和他说话。”
从今往后,她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医生和上天给了她迎来新生的机会,所以今后的每一天,她都要完全地爱自己。
伤害她的人,她不会再原谅。
傅铭川也是。
“好吧,妈都听你的,你好好休息,把医院的地址发给我吧,我马上去看你。”
“不用了妈妈,我手术已经做好了,大概修养一段时间就可以回国了,你不用担心。”
林晚其实是怕,如果母亲知道了她在哪,那傅铭川肯定也会知道。
她不想他来找她,她怕自己动摇。
“啊?真不用妈妈陪你吗?”
“不用了妈妈,医院里我请了护工的,之后我再给你打视频电话吧。”
“好吧。”
电话挂断。
林母转身,目光落在他身上。
傅铭川颀长的身形投落暗影,无不透着股孤独与破碎。
“我女儿已经做完手术了,手术很成功,你可以回去了。”
“我......”
傅铭川停顿,半晌,他道,“她在哪家医院,我想去看看。”
“抱歉啊,她不和我说地址,应该是...不想你去。”
傅铭川不言。
人总是贪心的。
方才他只希望她平安,但知道了她平安以后,他就想见她,想看看她的面孔,想问她疼不疼。
“我知道了。”
傅铭川低声回答,离去。
后几日,林晚都呆在c国修养。
而傅铭川连续几天都未去工作,终于,下属告知他:
“傅总,我们似乎是查到林晚在哪家医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