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替秦怀瑾放下床帘子,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在心里头琢磨应当怎么将这件事告诉她。
毕竟伺候秦怀瑾也这么多年了,春桃早就摸透了秦怀瑾的喜恶性子,知道背后的原因说出来,秦怀瑾定然会生气,不想扫了自家主子这时候的好心情。
可这种事情,又不会因为自己保密就不被她知道,与其等日后从别人嘴里听出来,还不如自己亲口说。
“小姐,奴婢也是听宫里头传来传去的消息,好像是因着今日在朗月亭,那柳采女口出狂言,对皇贵妃娘娘不敬,这话传到皇上耳朵里头,便……”
自从秦怀瑾成了正七品的御女,位分太低,“御女”两个字说出来,便要发火。
是以,现如今,春桃都直接喊她作“小姐”,用的是在未出阁前的称呼。
果然这话一说出来,方才秦怀瑾因为柳依依被贬出宫,而大好的心情,瞬间又变的阴沉起来,她语气里带着怒意和不解,皱着眉头道,“就因着这几句话?”
春桃捏捏诺诺的理着床帘子,一边点头称,“这事儿奴婢也是听外头的人说,至于里头还有没有别的缘故,咱们也不清楚啊。总归现如今柳采女没了,出了宫,小姐也少了个眼中钉,也挺好的。”
被春桃这样顺毛捋,秦怀瑾心情才好受了一些。
她合衣躺下,一时脑海里都是柳依依在寺院干活的样子,这回柳依依连宫里都没留成,她的心里头怎么想都觉得怎么畅快。
却说回秦柳瑟那边,得了这个消息之后,她的心情倒是很平静。
只摇着波浪鼓,逗着两个孩子,有些出神的在想着午后在朗月厅里,柳依依和元酒儿说的那番话。
说不得,永嘉帝这番雷厉风行地处理了柳依依,秦柳思是有些意外的惊喜。
因着说起来,柳依依谈不上犯了什么事,口舌之诫在这后宫里头是常有的事,但这回永嘉帝却如此容不下,秦柳瑟便不由多想了……
是他改了性子,想从严整治后宫?
亦或者有自己的缘故?
这段时间,秦柳瑟跟永嘉帝的关系实在不算亲近,秦柳瑟经历了这么多,在这后宫里头,也是独一份的,与永嘉帝闹过、吵过……这都是别的妃嫔没做过的事情。
秦柳瑟自然也能感受到永嘉帝的不悦,难道是因着自己?
一来,为自己出气,二来,也有些拿柳依依开刀出气的意思?
秦柳瑟一左一右抱着两个孩子,逗着他们笑,又在心里头叹了口气。
这件事,她确实有以退为进的意思。
而永嘉帝这回这般不留情面地处置了辛淑妃和柳依依,未尝不是像上回那样,在给自己台阶下的意思。
可看着这两个香香软软的孩儿,这回,若是达不到她心中的期盼,秦柳瑟是怎么也不想低头。
今日千秋宴,还是自从上回与永嘉帝翻脸后,秦柳瑟头一回碰到他,却也没说几句话。
不过过了两日,秦柳瑟去了太皇太后宫里,终于又碰上永嘉帝了。
过两日,太皇太后便要出宫去京郊的温泉山庄过冬,今日,秦柳瑟也是陪着西太后过来看看她老人家的。
三代婆媳同堂,聊的自然是些家长里短,西太后还给太皇太后送上了新制的貂毛背心,叫太皇太后在温泉山庄有些念想。
太皇太后跟西太后是通过气的,都知道永嘉帝与秦柳瑟之间闹着别扭矛盾,而且,打从秋猎后,永嘉帝也好久未到后宫来了。
太皇太后与秦柳瑟和西太后说了会儿话,就拉着秦柳瑟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哀家都要出去了,难不成,还想同皇帝这样闹下去?”
秦柳瑟也不怎么说话,只低着头,有些娇怯地道,“太皇太后,臣妾没有。”
太皇太后看秦柳瑟一脸忧伤的模样,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皇帝是个男人,但更是做帝王的,以前又是行军打仗的人,对女儿家的心思,只怕没法那么体贴。”
太皇太后朝西太后看了一眼,又叹息道,“太后以前的光景,想必你也听过,这皇帝儿时,也不易,性子自然就冷淡了些,委屈了你了。这段时日的事儿,他如此处理,哀家瞧着他心里头一定是有你的,你也莫要自责。”
“回头哀家见到他,定要说上他两句。这夫妻间这些事,哪里是一句话就能说得清的。且他年纪又比你大了不少,本该让着你,按我的话说,你就别与他一般见识。男儿家,哪有咱们做女儿家的贴心温柔,还不知满足。”
秦柳瑟听着太皇太后站在自己这边说的话,心里头多少有些惊讶。
之前刚回来那阵子,太皇太后瞧着倒是站在永嘉帝那边的,现如今她与永嘉帝闹了别扭,老人家倒是偏袒自己了。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太皇太后之所以会如此,也是因着想要看两人好。
西太后也笑着说道,“皇帝那性子,是冷淡了些,但心里头并非这样,单看他待哀家与太皇太后,便知并非心冷之人。”
秦柳瑟点点头,做出一副受教的模样。
与两位老人家正说着话,外头就有侍女进来报说,永嘉帝来了。
十月底天儿,已经有些寒冷,秦柳瑟与老人家,都已经穿上夹袄,永嘉帝则穿着一身兰青色的暗金线龙纹袍子,从外头走进来。
只布料比夏日的袍子厚实些夹层棉,清隽冷毅,一身肃然。
那日千秋宴,在朗月厅的妃嫔与宾客众多,熙熙攘攘,总有能避开的缘由。
而今日在这康宁宫,只有太皇太后、西太后以及秦柳瑟三人,今日才更像是秋猎后,永嘉帝头一回与秦柳瑟碰到面。
“哀家正与皇贵妃说着你的事了呢,就念着你,正好来了。”永嘉帝刚坐下,没说几句话,太皇太后便提了一嘴秦柳瑟。
还特意将话头往秦柳瑟身上带,未尝不是想给两人缓和关系的意思。
永嘉帝点点头,没有否认他与秦柳瑟之间的别扭,但也没有承认。
“孙儿倒是来得巧了。”还微微笑着回话,好似方才在这屋里,太皇太后与西太后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他与秦柳瑟压根没有一点矛盾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