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不知情听的人听着,便会以为永嘉帝将拿上好的白狐毛和紫貂毛都赏给她了。
可其实,永嘉帝有没有点头答应,有没有赏给她,柳依依这话里头,可都没有个定数。
说得模棱两可,说不得,这就是说话的艺术。
紫貂毛?
那可是裘中之王,少见又珍稀,赛得上黄金了。
秦柳瑟道,“都说‘风吹皮毛,毛更暖,雪落皮毛,雪自消’,将这貂毛制成披风大氅,给老人家用,确实实用又保暖。”
柳依依听了笑道,“皇贵妃娘娘真有见识,臣妾还是在猎场时听了,才晓得这里头还有这样的妙处呢。”
秦柳瑟挑挑眉,如何听不出柳依依这话里话外炫耀的意思?
猎场里有谁?自然便是永嘉帝,只是没想到永嘉帝何时变得如此婆婆妈妈,还会与她说这些。
秦柳瑟能听出来的,萧德妃自然也听了出来,一时间便准备再起一个话题,将这话头从柳依依嘴里抢过来。
只不过还没说出口,就被进来送东西的朱万喜打断了。
朱万喜领着人来送东西,笑眯眯的行了礼,又与西太后说道,“太后娘娘,这是前几日刚送到宫里来的昆山秋露,皇上想着太后您老人家也爱品茶,便让奴婢赶紧送来,给太后娘娘尝尝鲜。”
“皇上说了,这茶,不如旁的茶那帮醒神扰眠,却是清淡绵长,独有一番韵味,让奴婢跟太后娘娘说,尽管尝一尝,这会儿吃了,夜里不会扰乱娘娘的作息的。”
如此体贴,坐在下头的人,自然都在恭贺西太后有位大孝子。
朱万喜来这一趟,送了这上好茶叶来,他走后,众人的话题,自然便转移到这品茶上头,萧德妃倒也不用抛话题了。
不过到了时辰,西太后坐久了也乏,便由着珠翠和芳华姑姑的伺候,先回了永寿宫歇息。
老人家精力有限,但小孩们精神十足,怎么着也不愿意回去,又因着有伴,一个个本该午憩的时辰,都说着不困。
这千秋宴的热闹,仿佛是为小孩准备的。
秦柳瑟回不得昭阳宫,便只能依旧在这花园里坐坐走走,看着小皇子小公主撒欢的玩。
小皇子小公主爱跟着大皇子这个大哥玩,而严守御家的小柿子,也跟大皇子玩的好,走着走着,秦柳瑟便和元酒儿走到了一起。
方才元酒儿也在郎月厅里头坐着,听了全程的话,只不过刚嫁给严守御,到底根基浅,除了自己的妯娌,旁人都不认得,便只默默的听着,没搭话。
现下跟秦柳瑟走到一起,倒是比在里头坐着要自在许多。
或许是因着与秦柳瑟也不算刚认识,前头为着萧德妃的事,元酒儿便进过宫里一趟。
那时便与秦柳瑟有过一面之缘,现如今再见着,便有了些亲切之感。
若认真说起来,元酒儿还得感谢那回进了宫,才能躲过石秋芜派去私宅搜刮的大汉,不至于人财两失。
那日那般凶险,她若早一炷香回去,这世上只怕早就没有她这个人了。
世事便是如此奇妙,参差一步,都是不一样的结局,宫里请她来回话,反倒是救了她,心里头多少对秦柳瑟与萧德妃很有好感。
两人说着说着,元酒儿便好似忽然提起一般,“听闻上回秋猎时,娘娘身子不适才没去,如今可是大好了?”
上回秋猎,严守御这种当朝红臣自然也去了,元酒儿作为女眷作陪,也算见证了全程。
秦柳瑟笑着点点头,配合永嘉帝对外的说辞道,“也是不巧了,那时染了些风寒,头痛发热,怕路上颠簸,便没去。”
秦柳瑟本以为元酒儿只是像今日其他命妇一样,提一嘴这事,表示一下自己很关心她的意思,没想到,她后头还有话说。
“臣妇也是听人说,才知道以前的秋猎加上来回路程才七日。今年改成这么多日,原道是为何,臣妇以为要在猎场住上这么小半个月,还为郎君多带了许多物品衣裳。谁知道压根用不上。”
元酒儿忽然说起这话,一幅很有兴致跟秦柳瑟闲聊的意思。
按道理来说,秦柳瑟作为皇贵妃,没有一同前去,有点眼色的人,都不会在她面前提起这事,毕竟被永嘉帝带去的,可是另外一个妃嫔。
这说不好了,可是往她心尖扎针,要有心结的。
是以,今日那些命妇,便问了秦柳瑟身子恢复得如何,一派关心意味,而后便闭口不言,没有再说猎场的事。
人人都藏着自己的心眼。
用不上?秦柳瑟心中一动,觉得不对劲,视线从园中孩子身上转回来,看向元酒儿,问道,“却是为何?”
元酒儿这才又道,“皇上与郎君满打满算,只首日歇在猎场庄子过夜,第一夜是长途跋涉修整,中间那么长时间,都在深山处狩猎,尾日出了太阳,才浩浩荡荡从山里出来。”
元酒儿说着自己笑了起来,似乎真的不过是无意间提起一般,“郎君们去秋猎,却好似行军似的,还带着物件去深山处安营扎寨。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吃猎杀的肉炙,用河边的饮水,上山时,每人都只带着一套换洗的衣裳,和行军的水壶帐篷,其余的便都没带。”
“我倒是为郎君准备了那么多日的衣裳,全都没用上,最后一日,原封不动的拉回来了呢。”
“都说山外有山,回来后,臣妇听郎君说着他们在深山里头的事情,我才晓得,原来那猎场能瞧见的山,只不过一角,山外还有山,深山里头,原来有那么多汹涌猛兽!”
听到这儿,秦柳瑟才知晓元酒儿今日走到自己身边,又与自己攀谈说这番话是何意。
想来是刚才在里头听柳依依那样炫耀显摆,特意来将那时在猎场发生的事,用如此“不经意”的方式告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