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帝得了消息,从御书房赶来时,秦柳瑟仍然是这副模样,一个人坐在床榻边上落泪。
青青整个人跪在秦柳瑟下头,看自家主人这个没了魂的模样,也已经泪流满面了,“娘娘,娘娘您说句话,您看看青青,看看青青……”
明月姑姑方才见秦柳瑟这模样,虽然也慌里慌张,但作为这宫里头除了秦柳瑟之外辈分最大的人,立刻便让人去知会了永嘉帝。
怕秦柳瑟这模样吓到了小皇子小公主,又让乳母抱着两位小主子,去了偏殿玩耍,暂时待在那边。
那边安顿完,便回这正殿来了。
明月姑姑进来,一看到永嘉帝,便想跪下给他行礼,被永嘉帝抬手制止住了。
永嘉帝眯了眯眼睛,看着眼前的秦柳瑟,转头问明月姑姑,“发生何事?”
明月姑姑小步走上前,一边顺着秦柳瑟的背,一边将刚才的事情跟永嘉帝说了一遍。
然后从旁边的三脚高几上,取出那三根银针递给永嘉帝,“皇上,方才,娘娘在小皇子小公主睡的床褥里头,找到了这三根银针,娘娘的手都被划破了,不知是谁如此恶毒……”
明月姑姑一边说,还一边将秦柳瑟的手牵起来,将她手指尖上的红痕给永嘉帝看。
“什么?”永嘉帝人生里头,头一回对自己的耳朵产生了怀疑。
明月姑姑哽咽着叹息了一声,“咱们家娘娘想必是吓坏了。娘娘方才从承乾宫回来,正陪着小公主小皇子在这玩。”
“谁知道乳母将小皇子小公主抱出去用膳食,娘娘想着替他俩顺一顺床褥,收拾一下床榻,谁知道,谁知道,就撞见了这事儿,娘娘定然是吓坏了。”
“娘娘在这后宫,一向宽以待人,从不主动与人结仇,也不知是谁,这么狠的心!这么黑的心肝!要这样害两位小主子!娘娘慈母之心,怎能受得了这种事?小公主小皇子还小,什么都不懂,又得罪了谁,这人实在是太恶毒了!皇上你可要为我们家娘娘做主,为两位小主子做主啊!”
为秦柳瑟做主这种事,还用不着明月姑姑来提醒永嘉帝。
看秦柳瑟坐在那儿的模样,他心里一沉,挥挥手,明月姑姑便退了下去。
秦柳瑟其实已经不要像早前那样一个劲的落泪了,这回只红着眼眶,吸吸鼻子,偶尔掉下一两颗金豆子。
永嘉帝走上前,坐在秦柳瑟旁边,握着她的手,拿到眼前看了看,果然看见了那划痕。
然后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里,又抬起另外一只手掌,替她擦了擦眼泪。
“这事不怨你。”
秦柳瑟原本已经快要忍住眼泪,因为他这句直击心灵的话,金豆子瞬间又涌了上来。
她吸着已经哭得红通通的鼻子,一时在永嘉帝怀中,哭得不能言语。
因着秦柳瑟方才如此落泪,确实是因为自责,自责没有守着孩子,没有看着他们,没有时时照料,才叫两个孩子陷入这样的风险中。
秦柳瑟这是出于一个母亲的本能,对孩子的守护的愧疚。
却没想到,旁人没看出来,都以为她吓得失了魂,却是被永嘉帝一眼就看出来了。
永嘉帝搂着秦柳瑟,轻轻顺着她的背,哄了她好一会儿,静静等她平静下来。
半晌过后,才唤了朱万喜进来,让他将伺候的人都带到正殿里问话。
秦柳瑟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吸了吸鼻子。
永嘉帝的意思,是要在她这昭阳宫里审问?
秦柳瑟有些意外,因着永嘉帝一向公事公办,公私分明,却没想到,这回却直接在她面前审问了。
一时间,秦柳瑟便整理好仪容仪态,被永嘉帝牵着手,到外头的正殿坐下。
也不用永嘉帝吩咐,朱万喜便十分有眼色的,将昭阳宫的大门上了钥,又将宫里的下人,分了批次,挨个挨个的指挥到正殿里头回话。
两个乳母过来的时候,一看到坐在上首的永嘉帝,立刻就腿软地跪下来。
“回皇上,回皇贵妃娘娘,这事儿奴婢们真不知情,也不是奴婢做的,给奴婢十个胆子,也不会害小皇子小公主!”
“哥儿姐儿生得这么可爱,奴婢伺候得好好的,小主子也招人疼喜欢奴婢,说句僭越不该说的,奴婢将两位小主子当做比自己亲生的还疼着,怎么会害两位小主子呢!今日奴婢若说了假话,欺骗了主子,就让奴婢五雷轰顶!”
永嘉帝并没有怀疑伺候小皇子小公主的下人,当初替秦柳瑟找这两个乳母和侍女,永嘉帝是亲自经手选的人。
一个小主子,配着一个侍女一个乳母,永嘉帝对这几人的品性,家世背景,以及在宫中的牵扯,都了如指掌,这才将这两人派给秦柳瑟。
永嘉帝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等俩人都说完了,这才道,“这两日到这宫里头来的,有谁?”
乳母一边想着一边道,“小皇子和小公主的床褥,凡是尿到了便会立即换掉,不然的话,便是半个月一换。昨日午憩,小皇子尿了床,起来后,奴婢便将那床褥换了。”
也就是说那银针被藏到床褥里,是这两日里发生的事情。
“皇上前头吩咐过,是以能进到这内屋来伺候的人,只有奴婢们几个……”乳母说到这儿,又顿了顿。
因着永嘉帝吩咐过,是以这昭阳宫里头,只有秦柳瑟身边的明月姑姑、青青、子衿,还有永嘉帝分配给小皇子和小公主的侍女和乳母,能近身进屋伺候,没有旁人。
昨日给他们换床褥的人,自然也只有这两个伺候的侍女。
旁边同样跪着的侍女,闻言立刻也开始磕起头来,“皇上!皇贵妃娘娘!奴婢不敢啊!奴婢是给两位小主子换了床褥,但换上的时候,床褥是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奴婢每回给小主子换被褥换衣裳,都仔仔细细检查过,因着院子里有花草,时不时会有昆虫子到衣裳上头下卵。”
“奴婢怕不小心小主子们穿上了,身上会痒会红,每回换衣裳、换床褥,都是每个地方仔仔细细看过的。奴婢可以用项上人头担保,昨日将那床褥换上的时候,是真的没有银针的啊。也不知……也不知怎会……”
两个侍女说得哭得梨花带雨,实在是上头永嘉帝的气势过于压人,叫人过于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