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柳瑟原本捏着一片西瓜送到嘴里,闻言,心下却又一阵的恍惚,秦怀瑾这话,恍惚间,好似叫她看见了前世秦怀瑾的影子。
就是这般得体,温柔。
性子收敛起来,倒是在这后宫,叫人有些看不清了。
秦柳瑟思索间,和秦怀瑾对上眼神,两人都在微微笑着,恰似许多前尘往事,都如烟消逝般。
但秦柳瑟早就不是前世那位,这个笑容,也只有她自己明白。
她如今位份高了些,其实真正的较量,才要开始。
要不怎么说高处不胜寒,宠爱越多,位子越高,便越不能独善其身。
如此在慈宁宫里说说笑笑,人多话多,这一坐,便过了一个多时辰。
待到午后最热的时辰过去,殿内的人才陆陆续续告辞。
舒月轩离得远,起初还有人同行,但走着走着,便只剩秦柳瑟和自己的侍女。
离了众人,秦柳瑟倒是更乐得自在,从原先的正正经经走路,变成慢悠悠的踱步。
已经快要过日铺之时,但盛夏时节,这个天时还早,到处仍然亮堂堂的。
侍女们走出一身薄汗,秦柳瑟不爱流汗,只挑着些有阴凉处的地方走,闻着道旁的草木花香,撇去了在慈宁宫待了一下午的浊气。
因着还早,秦柳瑟在四季园里绕了一圈,又和侍女坐下休憩片刻,喝了些水,才接着往回走。
走出四季园,却在月亮门处碰见了周才人。
周才人碰见秦柳瑟笑脸盈盈的,和她问了安,“姐姐的舒月轩离得远,怎的倒是绕到这四季园来了。”
秦柳瑟启唇一笑,“这四季园一年四季都花团锦簇,我每日闲来无事,都会到这里走一走。”
周才人瞧着秦柳瑟站在花圃前的模样,心道也难怪皇上会对这样的人儿如此爱宠。
此时阳光倾斜,秦柳瑟站在这花丛前,衬得她的容色,都好似开得正好的牡丹一般,当真是国色天香,舒色动人。
叫她一个女眷看了,一时间都要挪不开眼睛了。
周才人唇瓣稍动,掩饰一下自己一时的愣神,“夏日花香愈加浓郁,来四季园走走,确实叫人心神自在。不过花香浓,蜂儿也多,秦昭仪且要防着些。”
秦柳瑟笑着谢过她,又说了几句话,两人便各自别过。
周才人走后,明月姑姑一边走一边和秦柳瑟说,“这位周才人也是不易,宫里被那位压着,入宫这么久了,姿色不算差,却未能有多少恩宠。”
明月姑姑指的是李贤妃,虽说毓秀宫隔着舒月轩很远,但宫里的红墙并非铜墙铁壁。
周才人和李贤妃面上是好姐妹不假,但两人背地里不和,秦柳瑟是知晓的。
前头周才人侍寝,因着宁贵妃有孕皇上走开了,没伺候成,后来永嘉帝倒是补上了。
而在毓秀宫里,李贤妃也不是个容得下人都,不让这些年轻的在永嘉帝面前显摆。
秦柳瑟还听闻,有一回李贤妃打了周才人一巴掌,被永嘉帝正巧碰见了。
碰上这样的一宫之主,日子也是难过,明月姑姑摇头道,“不过她听着不易,待人倒是挺妥帖。”
其实她和周才人的交集并不多,秦柳瑟想了想,说,“许是她给皇上送汤水那回,我替她说了些话,她记在心上了。”
这明月姑姑倒是相信,她们家这位主子,心地好,等闲妃嫔不愿意将皇上推出去,但秦昭仪并不会,也不会霸占着皇上。
谁不喜欢这样得宠的姐妹?
几人说着聊着,走上一座小桥,往舒月轩的方向回去。
明月姑姑道,“如今李贤妃手里权更大,宫里的人,日子只怕更难过了。”
这话刚说完,秦柳瑟便一个踉跄,脚下一空,整个人跌落下去。
事发突然,几个侍女一时没防备,青青跟在后面,明月姑姑走在秦柳瑟旁边,也跟着摔落。
一切不过眨眼间的事情,青青一阵惊呼,惊慌的叫声,比秦柳瑟和明月姑姑加气来的都要大。
秦柳瑟有一瞬间,以为自己是要跌落脚下的河里了,因着忽然跌倒,是因为脚下的木板松动,她们一个踩空,脚下的木板已经裂开掉进河里。
而她,一只脚卡在里头,夹在裂开的木板之间。
明月姑姑的境况不比秦柳瑟好多少,但看到自家主子摔到在地,明月姑姑忍着疼痛,立刻爬起来,胆战心惊地问,“昭仪,昭仪,你可还好,可有伤着?”
青青惊慌不已,白着一张脸跪下来拉着秦柳瑟,“昭仪,你怎么样?”
秦柳瑟看青青急的都要哭了的模样,强忍着痛意扯出一个微笑,摇摇头说,“没事。”
青青和明月看她这样强颜欢笑,心里更加难受,就连明月姑姑这个在深宫游走多年的,也不由红了眼眶。
心道自己这辈子,是何德何能才能跟着这种主子啊,若是别人,这时候不是闹腾就是恼怒迁怒下人,哪里会像她们家昭仪这般,还念着她们难受。
明月姑姑跪在桥面看了下状况,换了一口气才说,“幸好没有掉下去,这板子坏了,不过昭仪只怕疼的紧,明月扶昭仪起来吧。”
秦柳瑟忍着脚踝的痛楚,惊魂定下来间,脑子里已经百辗千回了一遍。
这条路是回舒月轩的必行之道,人不多,这么多木板,偏偏坏了这一块,还坏在她脚下,刚好被她踩下去。
若不是得罪了老天爷,那便只能是人为人祸了。
而秦柳瑟更加倾向于后者。
她扫了眼脚下的窟窿,不大不小,再大一些,她整个人便能掉到河里去。
这想害她之人,应当恨不得整座桥都塌下去才好,偏偏她福大命大。
秦柳瑟心中琢磨片刻,很快便拿定主意。
没有由着明月扶起来,而是作出一副十分难受得模样,朝青青道,“你去找轿撵来,就把我在这儿的事情说出去,说我险些跌落河里,脚下不得动弹,恐怕是伤了筋骨。”
青青又是着急又是惊慌,闻言都快哭了,她提着裙摆,着急地道,“好的姑娘!青青这就去喊人来,姑娘你可要撑住啊!”
情急之下,青青连称呼都喊错了,直接喊秦柳瑟做“姑娘”了。
青青着急忙慌的,提着裙摆就往远处跑。
明月姑姑听到秦柳瑟说自己动弹不得,以为坏事了,苦着脸想去碰她,又怕碰错了秦柳瑟更疼。
秦柳瑟见她这般,忍不住跟她说,“我没大碍,应当就是关节扭到了。”
明月姑姑看秦柳瑟一脸冷静,登时明白了她的成算。
她拍着心口,问,“昭仪可是有所怀疑?”
秦柳瑟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她这才坐到二品昭仪的位置呢,又还未生儿育女,就有人坐不住,下这么狠的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