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先皇后和董贤妃都没了,一时间后宫无主。
因着宁淑妃怀有身孕,不便靠近这些白事,董贤妃葬礼的细碎差事,永嘉帝便让萧德妃出来料理,并又让理过事的李充媛帮她。
东西两位太后都是位高者,也不会出来管这件事。
永嘉帝百忙之中,抽空去了两位母后宫里走一趟,亲自去与他们说一说董贤妃这事儿。
到了西太后宫里,母子俩说了一盏茶,便将这事说完了。
实在也是没有太多好说的,猜来猜去,永嘉帝心底倒是能猜出来是谁搞的鬼。
但这事情一点不好半,首先无凭无据,再则那人身居高位,一国之太后,纵使她杀人犯法,永嘉帝也奈何不了她。
不是不敢动她,而是不能动。
不是为着他自己,而是为了皇家脸面,这事情也只能捂着。
当然了,永嘉帝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对于慈宁宫那位的不安分,永嘉帝自有自己的打算。
西太后虽然跟永嘉帝不算亲近,但到底是亲生的,许多跟东太后不好说的,她可以说。
宫殿里只剩他们母子二人,西太后叹气说,“东边那位,比哀家小了快二十岁,你父皇当年人到晚年,样样可着她,纵着她,给她养成这个性子,哎……”
“事关皇家颜面,能低调处理便低调处理,只是不知何时能到头。”
永嘉帝听西太后的叹息,淡笑道,“母亲不必担忧,儿子不怕她折腾,倒是怕她暗着憋大的。”
事实也是如此,东太后后宫势力比永嘉帝深,永嘉帝不怕她露手,她露一点,他才好连根带起铲除一点。
东太后在后宫纵横三十余年,永嘉帝当年成人后,便出宫娶妻有了王府,即使是年幼在后宫长大,他那时候无根无助,后宫的势力自然不能跟那位比。
西太后也知道这个道理,自己的儿子登基才不到一年,皇帝换了,后宫伺候的都是那些旧人,自然得花费心思才能把后宫掌握在自己手里。
想到这里,西太后便有些心疼自己的儿子,前朝一堆事情料理不过来,后宫这些女人的事情,还要他操心。
“对了。”西太后开口问,“那位留在宫里那位魏姑娘,你定然见过,可如何,哀家瞧着,可真是像极了年轻时的先皇后。”
说到底,这母子俩相处的时间不多,永嘉帝也不是跟着她长大,说话还带着些生疏。
譬如这件事情,西太后没有直接问,而是拐弯抹角在试探。
永嘉帝就直白多了,他明白西太后是想问他要不要纳了魏兰心,“母亲知道,后宫的女人,于我不过是来为皇家开枝散叶的,只要全须全尾是个女的,手脚干净,其他的又有何差别。”
“你若有心倒也不是不行。哀家瞧着她,便会想起先皇后。”西太后叹息一声。
当初先皇后进王府时,虽身子不算康健,但因着体弱,也是弱不禁风,全然无魏兰心的朝气玲珑,有的是对自己儿子的一番衷情。
后来先皇后拼着要给九王爷开枝散叶,倒是争气,一口气就生了个儿子,只是自那之后,身子骨便一落千丈。
那时萧衍也劝她不要生,说让侍妾生一个,抱过来给她养就成了。
可先皇后只是身子弱,性子却是极有主见的,不然也不会拗着家里的意思嫁给无人看好的九王爷。
萧衍让人每回同房后都给她喝避子汤,但九王妃悄悄叫人换了汤药,就这么怀了孩子。
有了身子,流掉反而更伤身,萧衍无法,便只能让她诞下这孩儿。
永嘉帝笑道:“那位的心思我也知晓,找这么个人来,是要膈应我一辈子。”
永嘉帝虽说开枝散叶的人只要是个女的就成,但也得是他信得过的人。
西太后听永嘉帝扯开话题,便知道他有自己的打算,也没再追问了。
但心中也有了底,慈宁宫那位的算盘,怕是打不响了。
说起来东太后也是不了解永嘉帝,她以为男人定然都是如此,可以菀菀类卿,可以睹物思人,自然也能睹人思人,以为自己这步棋是板上钉钉走的通的。
殊不知萧衍这人虽体热旺盛,却也不是哪个女人都能拿来糊弄他的。
东太后以为永嘉帝没了先皇后,定然会想着这位少年夫妻。
男人嘛,谁不是越老越喜欢摘鲜花的,越新鲜越娇嫩越好,最好是能让他仿佛回到年少时,弥补年少时的遗憾。
东太后以为,年少时九王妃身子不够好,就是他们的遗憾。
东太后这属实也是以己度人了,当初先帝便是如此。
人过半百,还专挑她这样的小姑娘入手,为的就是证明自己不老,还能重振雄风。
可永嘉帝到底和自己的父亲不同,他和先皇后是结发夫妻,又扶持着当进了皇宫不假。
但他们成亲乃先皇旨意,用民间的说法,便是父母之意媒妁之言。
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可以用来形容他和先皇后的关系,是以永嘉帝心中是敬着自己这位结发夫妻的。
自然不会用菀菀类卿这样的方式,留一个躯壳在自己身边思念故人。
其实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因着永嘉帝既不像先皇那样喜欢一树梨花压海棠,想重焕青春。
又不像热血冲动的少年儿郎,曾把一个姑娘放在自己心尖过。
若是真有一个姑娘是他非她不可的,除却巫山不是云,又是早早没了的,说不定菀菀类卿这招便好用,东太后这步棋便走得通了。
永嘉帝这半辈子,还未遇到这样的女子,是以在他眼中,后宫的女人,只要安守本分能开枝散叶便可。
西太后抿了口茶水,心中一方面为自己和儿子不够亲近叹息,可这也没办法,以前她护不住他,也没办法把他养在身边,如今能继承大任,她能当太后,已是上天恩德。
另一方面,又暗暗为自己儿子的深谋远虑而骄傲,若是一个君王,什么事情都被人看透了,反而不好,那样又何能当一国之主。
有舍必有得,想到这里,西太后便也没有追问,说多了反而起反作用,只知道他有成算便好。
“如今后宫妃嫔确实少了些。”西太后转移话题道,“秀女的事情,等过了这阵贤妃的后事办完了,也能入宫了吧。”
西太后并非因着为人母才有这种儿子女人太少的想法的,比起前朝皇帝,永嘉帝的女人真的不多。
先皇和前朝的那些祖宗,后宫都是住满女人的,但永嘉帝登基不过一年,后宫还不够充盈。
大多是从王府接进来的老人,登基后,也只选了一次秀女,不过纳了十几位秀女进来,并不算多。
前朝的皇帝,连姿色好的侍女都要纳为己用的,但永嘉帝登基这么久,除了那位被主子献给皇帝的张宝林,西太后倒是没听过他用了哪一个宫女。
永嘉帝转了转手中的珠子道,“是差不多了,贤妃的后事妥当后,便会入宫了。”
“如此甚好。”西太后点点头,又提醒道,“西北别苑那里,先前在那里伺候你的,是时候也该回来了吧。”
永嘉帝二十来岁时,被先皇派去西北驻守过,那时九王妃刚生产不久,没跟过去,从府里选了几位侍妾过去伺候。
到了那边,又有地方官员给他献歌姬舞女。
那时九王爷还势单力薄,处于蛰伏阶段,因着公事时常两地跑,那些女人便没有跟着跑来跑去,两地府邸都有女人伺候。
后来先皇驾崩,九王爷回来登基,有的侍妾跟着回来参加登基大典,但也有的因着各种原因还没跟过来。
虽然没跟过来,但当年的侍妾,有的封号已经给过去了,那西北府邸里,有才人、有美人,还有位居九嫔之一的昭媛。
那些莺莺燕燕,特别是永嘉帝过去后才纳的,西太后不晓得,但从京城跟过去的她却是知道,也只知道这位辛昭媛
之所以没跟着永嘉帝回来登基,是因为先皇驾崩那会儿,辛家女正到要临盆的月份,萧衍便让她留在那边待产。
后来辛家女诞下一位公主,随着永嘉帝登基,府邸成了皇帝别苑,辛家女也成了辛昭媛。
“现如今小公主也快周岁,能走远路,也该回宫了。”西太后道。
永嘉帝点点头,“母亲说的是,不日便要回宫来,到时候让公主来母亲宫里请安。”
人到老了,就喜欢儿孙满堂,西太后听了,顿时笑得合不拢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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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眨眼就过去了,白纸巾帼收起来,后宫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贤妃在时,后宫姐妹都是去她宫里聚,如今她没了,皇后没了,没了去处,便将地方挪到了宁淑妃的长信宫里。
因为后宫无主,也不用每回都聚齐,来的都是才人以上的妃嫔,但这些人聚起来,也有十来个,再加上伺候的人,一屋子也坐的满满当当的。
秦柳瑟一进来,一屋子的人都在看她。
“正说着选秀的事情呢,我瞧着来的新人再娇嫩,都不及我们这位秦婕妤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呢。”端坐在李充媛旁边的谢婕妤语带玩笑地道。
她说着这话,一屋子的女人也配合着捂嘴在笑,只是这笑意里是真玩笑还是真嫉妒就不好说了。
秦柳瑟面露微笑,没得办法,谁叫董贤妃七日过后,皇帝第一夜翻牌子,就唤了她侍寝呢。
本来就是僧多粥少,如今要来新人,这群人看热闹的,自然是等着看秦柳瑟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