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理。”
陆鸣点点头，“就好比，我学机械的。以前我觉得自行车上面要是有个马达，可以让自行车跑得快一些，就完美了。
可是后来我有了一辆摩托车，就是我刚才说的那辆挎子。
我哥哥给我的时候，就是一堆废铁，他告诉我，你修好了以后肯定能用，肯定能比你说的那个车子跑得还要快。
我不相信，我觉得这一堆废铁要是能跑起来的话，就有鬼了。
后来我真的把零件换了修好了，又重新焊了那个样子出来以后，发现它真的能跑。
我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很有本事呢，拿去给我哥哥炫耀。
可我哥哥就说，你把你修的部分都去掉，重新拼起来，你看它能不能跑。
我才明白，它能跑的原因，不是我会修，而是它的芯子是好的，那个芯子别的国家做的。
从打仗快结束的时候，到现在，你想……都快四十年了，它还是好的。
我哥哥叫我不要坐井观天，你想到的东西别人早就想到了，不光想到了，还已经做到了。
你要是想做没问题，可你要知道，这是四十年之前的东西了，还有可能更早，那这之后四五十年里，人家又发生了一些什么。
你要是不知道，就算你照着这个做一个，做出来的也是别人四十多年的东西，有什么用？
你当宝一样的拿出来，会被人家笑死的。”
刘芸娘听得很专心，手里的针线活不知不觉得都放了下来。
“就是你哥哥很会教你，是不是？”
“对，我哥哥他很会教我，他也有这个能力和条件教我。
我能把这辆摩托车修好的原因，就是他在大厂里面做领导。有些零件我没有，可以去他的厂里做一个，或者去别的厂里做一个。
要是这些厂不做这些东西，有没有别的厂，可以把这样东西做出来。
你想一般的人，很可能连轮胎都凑不齐。
要是我在你们这个村子里，那我一辈子，不管多想，我肯定都没有办法做到。”
刘芸娘坐端正了。
“听你讲话，我真长见识，把心里好多的问题都弄明白了。
就是好多事情，在我们村子里，不一定做得到。”
“那你想做什么呢？”
“做家具！”
刘芸娘这三个字，掷地有声得甩出来之后，让陆鸣的态度也端正了。
“我看得出来，你讲这三个字，不是突然间想出来的，对吗？”
“那当然了，我想了好多年了，可以讲从大芸儿出生的时候，我就在想，我要做一套家具。
是我给我女儿做的家具，只要我这个娘不发话，哪个人都不能抢。”
陆鸣朝前靠近了一些，小声问道，
“你喜欢她的，对吗？”
“我当然喜欢了，我不是只有一个闺女啊。小三子我就送人了，送给她舅舅了。
还有老二，上午你见过的，她说不读书，我就随她不读书了。
可大芸儿，她没笔写字，本子也买不起……可我还是让她把初三读完了啊。
要是她有笔写字，会考试，我会不让她去试一试吗？
总比现在被人家讲，我把她当摇钱树要好吧。
可那个男人……他不想拿钱出来帮我做这件事情啊。
我都跟他讲了，我闺女嫁人的时候，我会给她准备一套家具。
我每天夜里睡觉的时候，我都在想，她到那里之后，每天的日子怎么过？
家里来不来人，一张小桌子够不够，还是再要一张大一点的，像我们这里一样，坐八个人也不挤，好让他们请客。
还有我闺女，她一年四季要几身衣服，怎么放，她平时洗晒的时候，拿着方便，不叫人来的时候讲她不晓得收拾。
我也不晓得，建设平时看不看书，需不需要一张写字的桌子。
要是我现在准备了，地方小，放着碍不碍事……可他不用，我小孙子要用啊，或者，我小孙女也要写字啊。
她几岁读书，那个椅子做多高，她坐在桌上写字不累，能叫她喜欢写字，不叫人家说她只会乱画……”
刘芸娘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有些哽咽，手在身上摸着想要找手绢。
陆鸣把自己口袋里的掏出来，递过去，“用我的，好吗？”
刘芸娘抓过来，在自己的脸上擦了擦。
“他听不懂我的话，以为我和旁边的人一样，闺女出嫁，就是一套桌椅板凳。
可我连小孙女以后，需要几床被子我都想到了，打多大的柜子才能装的下。
还要有一床，平常不用的，来人的时候才用。要别人也晓得，我女儿很讲究……”
陆鸣也难过了起来，“所以你不满意，是吗？”
“我不满意啊，我当然不满意，你要和我商量嘛，那两千块钱你打算做什么，我就好让他帮我了解了解了。
山上的树我能不能砍，砍那几棵做的家具不会坏，不会招虫子，放久了也不会变形……
还有钉子从哪里来，或者从树变成板子，怎么才能做到……”
陆鸣更惊讶了，“你打算自己做啊？”
“我做不到是吗？我就是在想，我做不到怎么办啊？所以我才叫人，到县城里去给人干木匠呢。”
陆鸣叹口气，又难过，又无奈得笑了。
“你的想法和我刚开始一样，我还觉得这事情挺简单的。后来做的时候才发现，好多螺丝都取不下来，或者拧不紧了。
尤其是里面好多线路，早就断了。还有外面的壳子，要重新焊，还要画图纸，做形状，太多问题了。
我就是把这件事情做完了以后，才知道，有些事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
所以才会有工业发展的必要。
你说做家具，那比做摩托车要容易一些，我说的容易，就是你找的合作伙伴要少很多。
要是你只想给你女儿一套家具，你可以买嘛，或者叫别人打，你为什么想自己做呢？”
“我想做了以后，人家都喜欢我女儿的这套家具，都想要。”
“人家想要，要不到，怎么办？你把你女儿的家具给她吗？”
“她可以把我女儿家具的样子给人家看啊。”
陆鸣笑了，“那你不觉得亏吗？”
刘芸娘愣住了，“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陆鸣笑着解释，“就是人家用你女儿的家具去挣钱，你不觉得亏吗？”
刘芸娘彻底傻住了，“你是想讲，那套家具可以挣钱，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