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京城门外,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往于城内城外。
一个留着山羊胡的弓腰老汉出现在人群之中,他穿着打有补丁的灰袄,两手背在身后,手心攥着一根细长的软鞭。
他的身边围满了大大小小的山羊,数量不算太多,但聚在一起还是会发出聒噪的咩叫声。
站在城门外一侧的守卫扶正头上的盔甲,朝着老汉挥了挥手,老汉看见同样招手做了回应。
“武老头,老久没看见你了!”守卫咧嘴一笑问好道。
姓武的老汉拱了拱嘴,吭了一声道:“下着个熊雪,冻死个熊人,没那个心情出来逛!”
守卫半蹲身子拍拍一只山羊的毛绒脑袋,打趣道:“这天正适合吃点热乎羊食,你这些小羊羔好卖的很。”
武老汉拱拱手:“借您吉言!”
守卫侧开身子放行,老汉驱赶着羊群准备进城,刚靠近城门,他抬头才注意到城门楼上挂着数道红锦,不少人在上面奔走像是在收拾什么东西。
老汉又看向周围进城的人,他们其中不少衣着都不像是这附近的打扮,好奇心驱使,他折返回到那个守卫身旁小声询问起来。
“我说小将,今个是啥日子,城门楼上还挂红条子?”
守卫嘿嘿一笑,将手里的长枪抱在怀里:“这你都不知道,咱们打胜仗了!这是要庆祝哩,咱陛下都昭告天下了,你不知道?”
武老汉撇嘴摇头:“不知道,不懂,啥时候又打仗了,跟谁打的?”
“这都过去七八天了,就在北极,跟浔国打的!”
武老汉若有所思的抬头思索,随后点点头:“哦~那几天轰轰隆隆的是在打仗啊,我以为打雷呢。”
守卫笑了笑,具体的细节他也不是很清楚,上头跟他说天云打赢了,他就跟周边的人这么说。
二人就此分别,武老汉赶着羊群进到城内。
若是京城的常客,可以很明显感觉到城内没有以前那般热闹,不过总归是京城,仍旧算得上繁华。
武老汉沿着自己最熟悉的道路走进西街坊市,在这条热闹非凡的街道中一头扎进一间饭馆。
饭馆的掌柜跟他也是熟人,抬脚看了一眼他身后的羊群便默契地让小二牵走。
武老汉则一脸惬意地坐到挨着窗子的位置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
掌柜手里打着算盘,抬头瞅了他一眼,轻笑一声道:“老三样?”
“成~”
说罢,另一个小二动作麻利的端上来掌柜口中的老三样。
炸花生米,凉拌猪耳朵跟一小壶烧酒。
这是武老汉每次进城的固定流程,第一天先歇着,探探城里的风口,第二天再上街去兜售他的那些宝贝羊羔子。
一来二去,这里的掌柜与他熟络起来,不仅免费帮他看着羊羔,还特地准备了一间收拾好的空房给他住宿,代价也不过是两只羊腿而已。
“武老哥,城里的大事你听说了没?”
听到掌柜的询问,武老汉拎着酒壶的手悬在半空:“听说哩听说哩,不就是打胜仗了么。”
啪—
掌柜将手中算盘按在桌上,身子前压:“我说的是一个月过后的典会。”
武老汉眨巴眨巴眼睛,眼神懵懂:“啥子典会。”
“陛下要在北雾城开个庆典,到访登记者都能领钱,还能领地呢!”
武老汉听闻眼睛瞪大,下巴的山羊胡都支楞起来,但很快他脸色便恢复了原状:“真的假的?我听着咋跟哄娃娃似的。”
“我骗你做啥,衙门亲自张贴的告示!我看这次咱在北极打得是个大胜仗,咱陛下估计从浔王要过来不少地,要不然怎么这么大方。”
掌柜手肘靠在桌子上自顾自地分析着,眼睛里仿佛已经看到属于自己的一片新地。
“哼,听着倒是稀奇。”
武老汉往嘴里灌了口热酒,对这事他似乎仍是不相信的。
“天底下哪有掉馅饼滴事,喝口小酒嘬口猪耳朵老汉就知足喽~”
。。。
饭馆后院,小二挥手驱赶着羊群,将它们聚集在一处篱笆墙内。
除了这些羊,院子里原本就养了一些猪鸡,一进到里面就能闻见冲鼻的粪臭味,小二嫌弃地捏紧鼻子,关好围栏后迅速离开这里。
等到院子里只能听见起伏的咩叫与猪哼,山羊形态的李阿古从羊群中挤了出来。
这的篱笆墙是靠着一面土墙而建成,土墙下面堆放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正好可以垫脚。
李阿古四肢灵巧地蹦到上面,前蹄搭在墙沿,露出半个脑袋与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向外看去。
墙外行人并不算多,但贸然跳出去肯定会被注意到,短时间内恐怕很难从这出去。
自从与迟肆他们分开已经过去一周的时间,以防万一,这期间他一直都在京城之外徘徊,寻找秘密进城的机会。
结果还真让他在城外的一个村里发现了那位姓武的卖羊老汉要进城。
要是被人看到会扒墙头的羊就不好了,李阿古重新钻回羊群中。
这次进京他并不奢望救出心狐,能稍稍探出点消息就行。
刚刚武老汉与城门守卫的谈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丘央竟然昭告天下大胜,难道北山脚下的那种损失都可以接受?
就算丘央可以接受,那些死去的宗门弟子呢?如此惨状丘央还敢这样高调庆祝,也不知道那些还活着的宗门高层会怎么想。
李阿古摇摇头,这些不是他该想的事情,他现在要想的只有两件事,如何找到心狐与夏羖。
日头渐高,墙外的人声糟乱,李阿古被这声音吸引住,立刻挤开几只肥羊,又扒到墙头上向外看去。
只见外面街道上一阵骚乱,道路两边的地摊商贩慌里慌张地让开位置。
李阿古眯起眼睛看向远处,一道提刀黑影快速奔跑,他身后则跟着两名骑马的士兵。
靠着强于常人的感官,李阿古很是轻松的听清对方在喊着什么。
“捉拿邪物!旁人让道!”
喊话的士兵说着,将手中的长枪举起,寒芒随枪尖而出,一道凌厉直线瞬间贯穿那黑影的身躯。
枪尖钉在地上,黑影像是一条咸鱼般串在上面,一番抖动后化作一地碎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