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合欢宗递帖子的过程中间,昆仑剑宗已经开始安排大婚之事。
顾宸舟暂住在业灵运的旧居化明阁,不远的地方就是功法阁和静室。
这里环境幽静,有一亭一潭。嫣红的枫树环绕在潭水边,水面倒映着绚丽多彩的枫叶,景致优美,令人流连忘返。
潭中雪莲盛开,微微的寒气从莲花上扩散开,整个潭面都显得仙气飘飘。
雪莲用来入药,这会儿便有人在潭边拿着盒子去取,想必十分珍贵。
从亭子走过,再跨过一座小桥,便到了他如今的住处,院子里富贵绿石打磨成的汀步石质感透彻,和绿植浑然一体,韵味十足。顾宸舟推开门,小屋内没有那么奢华,处处整洁干净。
很喜欢。
他走进去观察了一会儿,外面有人柔声轻唤。
推开门,便见一人站在门口,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精美的茶具和茶叶。
这少年约莫十三四岁,生的十分乖巧腼腆,肤色雪白,干干净净,他身上有浅淡的灵力波动,手腕上戴着法器饰品,应当也是修士。
剑宗真是大宗门,连仆从都能够修炼。
他行了一礼,轻声道:“小生名唤车鱼儿,现如今修为至练气中阶,宗主派我前来侍奉您。”
顾宸舟脸色一僵,差点没晕过去。
要命,让一个比他还小的人伺候,他深吸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勉强撑住,道:“派你...你多大了?剑宗里的...仆从都是你这个年纪的?”
这少年垂首道:“哥哥们都比我年纪大。”
顾宸舟比他还拘束,心想,怎么才能让他回去换一个年纪大的,至少要成年的吧。
只是他正琢磨着用什么理由才能不伤这少年的心,对方却似乎有些不安,道:“公子,我可以进去了吗?”
顾宸舟:“...那...先进来吧。”
这少年进了屋子,举止端庄得体,步履轻柔,安安静静不发一言。
顾宸舟观察着这仆从,他却并不躲闪,跪坐下去为他烹茶。
沉默寡言,也不热络,不卑不亢地做着自己的事,姿态简直飘逸到了极点。
室内只有轻微的水声。
又有人叩门,顾宸舟怔了一下,跪坐着的仆从反应却很快,从容地站起身,去开了门。
“南星长老。”
他退开一步,进来一位一身皂黑,淳朴利落的女子,顾宸舟连忙从位置上起身去迎。
他那张脸很显眼,南星一进来眼神就锁定住了他。
好一张美人面。
她负手而立,说了来意,顾宸舟听了听,才知道是来为他检查身体的。
原来是婚检。
婚嫁的每一道步骤都是有其背后的含义的。南星长老用灵力检查身体,以确保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病症,检查的越快说明问题越少,而拖的越久,也就证明南星长老发现了什么疑点。
自古以来,都有这种流程。对于药修而言,人体的经脉里蕴藏着巨大的奥妙,所以,在诊治过程中,最普遍的方式便是用灵力走遍全身经脉,细枝末节都不能放过。
他默默伸出手。
南星开门见山,直接拿出一张帕子,放到他手腕上,手指搭了上去。
大约三四个呼吸,顾宸舟感觉到体内涌入了一股暖暖的灵力,逐渐游走在他全身各处。
他控制着自己想要收回的手,呼吸慢慢失去节奏。
“放松。”
南星看出了他的紧张,她作为剑宗唯一的药修长老,见过的难缠病人多之又多,偏生没见过胆子这么小反应这么迟钝的。
迟钝一点也是有好处的,没过一会儿,南星长老就察觉出来他走神了,似乎在发呆想着什么,反而不紧张了。
她潜心检查,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过了好久。
顾宸舟问:“...是哪里有问题吗?”
南星长老没说话,依旧拧着眉。
顾宸舟紧张。
最怕医生不讲话了好不好,如果她再加上叹气...
“你以前试过修炼?”
顾宸舟愣愣看着她,“...是啊。”
“但是我一直都不能引气入体,可能是没有修炼天赋吧。”
南星似乎被他的天真逗笑,唇角微勾,干脆利落道:“没有不能修炼的人,往后你就明白了。”
顾宸舟的心一下子就放松了,心想这长老还挺会安慰人的嘞。要真没有不能修炼的人,那那么多的凡人都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太穷了才修炼不了?!
别太荒谬。
她收回帕子,温和道:“其他没什么问题,你气血不足,我把方子给车鱼儿,让他帮你熬点药汤。”
顾宸舟送走南星,室内安静下来。
身体没有什么大毛病,无法修炼的情况任他怎么问南星长老,对方都是一样的答案,没有任何问题。
虽然不知道真假,但顾宸舟觉得,自己的心情确实有因为南星长老说的话而稍稍转好。
有机会修炼了。
他关上门,把窗子也拉上,屋里暗下来,让他很有安全感。脱了鞋子爬上床,好像深陷在云朵里,软乎乎的,又暖和又干净,令人很舒适。
带着有些激荡的心情,午后他迷迷糊糊休息了一会儿,醒来时,屋里昏暗,卧房外只有一盏油灯亮着,顾宸舟一抬眼,那位名唤车鱼儿的侍从还在守着。
...真是个极其称职负责的少年啊。
他坐起身,对方便迎上来,帮他把衣服鞋子穿好,将一边熬好的药汤端了过来。
呕。
yue。
噫。
哪有人一醒来就要被逼喝药的。
顾宸舟双手接过汤碗,又双手将它放回旁边的小桌板上,皱着脸表示强烈拒绝。
车鱼儿看着他。
顾宸舟正经道:“...我一会儿喝。”
车鱼儿依旧不说话。
顾宸舟心虚:“我都闻见药的苦味了。”
车鱼儿离开了。
顾宸舟探头看了看他的背影,心道终于应付走了,松了口气。
却没料到车鱼儿去而复返,拿了几盘点心放在他手边,然后道:“给您拿了甜食,会缓解一点苦。”
眼看汤碗马上又回到他的手里了,顾宸舟道:“你也说了是缓解,就是说还是苦。”
车鱼儿沉思,雪白的小脸上都是深沉。
还好年纪小,好糊弄。
顾宸舟看了一眼黑糊糊的药汤,“不然我们一人一半?你是宗主派来的,但也要过我这关,你帮我分担喝药,我就让你留下。”
车鱼儿:“真的?”
顾宸舟:“真的。”
车鱼儿没说什么,又拿了一个碗,果真倒了一半出来。
他捧着碗把药汤一口气喝完,被苦的干呕了下,鼻子都皱了起来。
顾宸舟端着药碗,把他脸上的神态看的一清二楚。
他把脸埋进碗里,咬着勺子偷笑了一会儿。只不过很快,快到他根本没发觉,唇角就慢慢平复了下去。
好像刚才的快乐不复存在。
他把剩下的放回桌上:“我都说了苦吧,要不今天就算了,下次熬的时候你试着放点别的,祛祛苦。”
车鱼儿听完,点点头。
顾宸舟松了一口气,下一瞬就见这位小少年将他放下的汤碗端起来,舀了一勺汤药送到他唇边,静静看着他。
顾宸舟抿紧唇,不想让药水进来一点。
两人静静看着对方,大眼瞪小眼,僵持着不动。
顾宸舟:“......”
...不是...为什么就这么执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