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桃月的转述,她指向那盒子,直接问道:
“那颜公子送这墨玉又有何意?”
桃月抿了抿嘴唇,压低声音,似乎在揣测:“难道是因为颜公子打算将赢得的奖品赠予公主您?”
她的眼神不自觉地被那精巧的盒子所吸引,思绪却飘回到了箭术赛场,那里,萧家小将军以一己之力力压颜公子,一举夺魁的场景犹在眼前。
桃月清了清嗓子,沉思片刻后,给出了一个不确定的答案:
“奴婢猜测,或许就是这样吧。”
苏砚昭的视线转回棋盘,手中的白玉棋子轻轻一点,清脆的落子声在静谧的大殿中回响。
她轻轻抬眸,骑射宴上颜廷深与萧陌然几乎同时献上奖品的场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垂下眼帘,再次从棋罐中拈起一子,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笑,轻轻吐露:
“将这份奖品送回颜府,告诉颜公子,如意殿内珍藏的玉石已足够繁多,送至此处也只能闲置。既然这是他自己赢得的荣誉,自己保留更有其特殊的意义。”
颜廷深提出以白玉制作物件后,又特意送这墨玉入宫,无疑是因为在众人面前,萧陌然那让她在白玉与墨玉之间做出选择的提议触动了他的心思。
这背后的深意,苏砚昭心知肚明。
她更明白,一旦接受了这块墨玉,便是在两人的感情天秤上做出了抉择。
理智告诉她,应该接受,毕竟颜廷深是她名正言顺的未婚夫,无论他的能力如何,所获得的荣耀自然也是她的荣耀。
就皇家联姻而言,相比于感激的恩人,她更应忠于将来的伴侣。
但心底总有那么一丝违和感,让她莫名地不愿意接受这块墨玉。
她决定遵从内心,不喜欢便不强求,不委屈自己。
在这宽敞明亮的如意殿里,一块小小的墨玉若是仅为了表面上的风光而随意接受,再将其随意置于某处角落,的确简单。
可骑射大赛年年举办,颜廷深历来是常胜将军,从未见过他将奖品送入皇宫的先例。
而今年,萧陌然赠以羊脂白玉之后,颜廷深仿佛被触动了某种心结,执意要将这墨玉交到她的手上。
至于为何会对这块墨玉产生抗拒,苏砚昭自己也难以说清。
但她知道,有时候,想不通的问题不必强求解答。
不过是一块石头,无需为此烦扰。
桃月闻言愣怔片刻,旋即没有多言,迅速合上盒盖,转身出门呼唤侍卫,吩咐他们将盒子送回颜府,动作利落而决绝。
宫廷之中,一名身形瘦弱的小太监踏着夜色中微薄的光亮,脚步匆匆穿过繁华渐隐的街道,最终抵达了颜府朱红色的大门前。
此时天边已抹上了一层淡淡的黑纱,星辰初现,为这座京城名门增添了几分静谧而神秘的气息。
颜廷深恰逢其时地归家,衣衫微尘,显然是刚刚结束了一天的奔波,与这名神色匆忙的小太监在府门外不期而遇。
他的目光一触到那熟悉的宫装,脸上不禁绽开了几分期待的笑容,心中暗自思量,莫非是那位让他日夜牵挂的苏砚昭,托这位小太监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然而,未及他上前询问,小太监已抢先一步,面带温和的笑意,双手呈上了一个精致的木盒,那是颜廷深今日特意选送入宫中的礼物。
“颜公子,这是公主殿下特别嘱咐小的务必送回给您的。”
小太监的声音清脆而恭敬,语气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
“公主殿下说,骑射比赛乃一年一度的盛事,这份表彰的佳品,更适合公子亲自保存,以作纪念。”
颜廷深闻言,手指轻轻一颤,似乎在瞬间捕捉到了某种不言而喻的意味。
他缓缓收紧了拳头,良久之后,才缓缓伸出手,接过了那个似乎承载着复杂情感的木盒。
手心的触感让他心中五味杂陈,嗓音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公主……可有提及那件饰品的安排?”
小太监略一思索,摇了摇头,那张稚嫩的脸上尽是无辜:“未曾提及,公主殿下并未提起此事。”
颜廷深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下心头涌动的种种情绪,以一种近乎平和的姿态对小太监道:“烦请公公回去代为转达,是微臣考虑不周,关于那饰品,待其完成之日,微臣自会亲自献予公主殿下的。”
面对这位即将成为驸马爷的贵胄,小太监自是不敢怠慢,连忙弯腰施礼:“颜公子尽管放心,奴才必定一字不落地传达给公主。”
待小太监离去后,颜廷深手捧木盒,步履沉重地踏入了府门。
那道门槛仿佛成了一个无形的界限,一越而过,他脸上的笑意也随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忧虑与沉重。
另一边,因萧陌然今日之举令颜家名誉受损,颜君特意向皇帝请求举办骑射比赛,希冀以此挽回颜家声誉,并且给予颜廷深与公主增进感情的契机。
遗憾的是,萧陌然的出现不仅破坏了这一切,更是让颜家再次颜面扫地。
当夜幕低垂,颜君带着满腹忧思回到府邸,又得知颜廷深赠送墨玉未果之事,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去,把少爷给我叫来。”
他对身旁的小厮命令道,声音里满是冰冷与不容置疑。
正厅之中,随着颜廷深的到来,颜君面色凝重,言语中充满了严厉:“廷深,你今日行事太过草率鲁莽了!”
面对父亲的责备,颜廷深抿紧了双唇,沉默不语。
颜君继续训斥:“骑射场上,南希公主已清楚表明不愿接受你与萧陌然的彩礼,你不应再一意孤行,将墨玉强行送入宫中。如此举动,与利用婚约强迫公主接受那份令她难堪的礼物有何区别?更何况——”
他用力拍打桌面,眼神锐利,透着不容反驳的威严,“你们的婚约早已确定,而这三年的骑射比赛皆是在此之后举行。前两年你夺冠之时,并未急于将彩礼送入宫,今年只获得了第二,反而迫不及待地要公主收下墨玉,甚至派专人直接送至如意殿。廷深,你太过心急了!你的行为非但不利于增进与公主的情谊,反倒是出于一种盲目的急躁,意图与萧陌然争个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