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督一生杀人无数，也...不差你一个。”沈晏顿了顿，偏过身子。
他怕一对上那潋滟水雾的眼睛，自己又再次心软。多年来的部署功亏一篑，此时恐怕他的人早已被江羡全部控制。
“陛下！”
“保护陛下！”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沈晏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行刺皇帝。
闻人少虞率先拔剑，身后的玄甲军皆都进入警备状态。长枪一瞬间摆开将沈晏团团围住。
“都给朕后退！”江羡声音嘶哑，虚扶着沈晏。
闻人少虞离得近，一瞧见她的动作，脸色顿时有些震惊。他抬手示意众人后退。
“为了架空本督，陛下当真废了好多心思！”沈晏扫了一圈，视线又落到那碍眼的莲花玉扣上。
当年武安侯的王妃沈氏难产而死，世子从小便将母亲遗物莲花玉扣戴在身上。这莲花玉扣本是一对。
“你...收了他的莲花玉扣？”沈晏握着匕首不松，腰间的玉佩隐隐有坠落的趋势。
江羡听出他语气中的颤抖，连带着左肩的疼痛一股脑全涌进来。如玉的容颜此刻惨白失色，像是极好的美玉突然间生出瑕疵裂纹。
“我...与他...”江羡语气哽咽，她想握住还在左肩上的那只玉手解释，却被对方躲掉。
沈晏目光微移，他根本不敢去看小皇帝的样子。方才一怒之下伤到她，这会儿心里早就开始泛苦水儿。
“你从前说的话，到底有几分是真的？”沈晏不想再从她口中听到其他人的名字，此刻他只想要这一个答案。
银色的匕首还握在他手里，鲜血从雪肤一直流至龙袍，恍如金龙泣血。
“今日确实..是我..设局...”江羡说着额头忽然间冒出许多冷汗，可手仍抓着紫色衣袖不肯放手。
“我没有伤害...他们。”江羡说的断断续续。
沈晏知道指的是莫云他们，今夜他们本就提防着江允曦。
至于江羡，沈晏知道她想将自己从朝政中全部剥离出去，只是没想到她会联合闻人伯康。
“陛下，你确实是天生的政治家。”沈晏对上江羡红的发狠的眼角，只看了一眼便敛起情绪。
“从此以后，你做你的皇帝，我当我的太监。”沈晏平静的语调中裹挟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
他向来是骄傲昳丽的，风华无双的九千岁。是搅弄风云的野心家。
如今竟然如此自嘲，不免令人唏嘘。
“初棠！”江羡挣扎着，看着那抹紫色从指尖滑落。
“放开！”沈晏甩掉衣袖，转身不再看她。
在场的人几乎都看到了这个场面，个个都是睁大眼睛拉长耳朵，恨不得凑到跟前去听清楚到底说了什么。
闻人伯康不耐烦地蹬了一下地上的江允曦：“要死快点死，磨叽什么呢！”
他这一脚力度不小，昏迷中的江允曦一下子醒了过来：“大爷的，谁踹老子！”
江允曦低头看看身上，雪白的锦缎上赫然出现一个脏兮兮的脚印。顺着视线往上，对上一双虎目。他才想起来自己受制于人，立刻缩起脑袋跟着凑热闹。
“往日种种，皆为虚妄。半路情缘，难辨真心。”沈晏拽下腰间玉佩扔在地上。
青玉一落地立刻坠落，一分为二。
江羡看到玉佩在眼前坠落，脸色惨白：“吾心悦卿，天地可鉴。”
沈晏身子微顿。
江允曦：这，这，这就是她说的金昭玉粹的心上人？眼神有毛病吧，这明明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啊！
闻人伯康：哼，这小子身上果然流着江家的血脉。食色之徒，连太监都不放过。
赵祈安：不是我说，自家主子爱上了死对头！还是个年纪大的老太监，这什么跟什么呀。
闻人少虞：我差点刺杀了陛下的心上人！罪过！
满朝文武百官：眼见送走一个疯子沈晏，又来一个疯子江羡。得，这俩人还互相“勾结”。
江羡拔出匕首又朝自己左肩刺去：“如果这样能让你解恨，我...”
“你疯了！”沈晏听到匕首的动静，立刻回头阻止。
只见小皇帝在夜色中摇摇欲坠，血色越染越多，红得渗人。
“是我不该设局害你。可若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江羡盯着沈晏，不肯从他脸上放过一丝表情。
“你...是本督输了。”沈晏站在原地，不肯靠近江羡。
沈晏没想到，自己真的栽在江羡手里。他竟然这般舍不得她伤害自己，更舍不得她死。
一想到这些，沈晏不受控制地后退几步。他从来不喜欢不可控的因素，独独江羡在他这里是个变故。
身后依旧是长枪包围，冰冷的银枪瞬间将沈晏的思绪拉回现实。
他现在已经不是昔日的九千岁。竟然连这些货色也敢拿着枪头对着他。紫色衣袖下运转气流，准备随时冲破这阵仗。
这时江羡开口：“让督公走！”只说了这一句，仿佛就用尽了全身力气。
“陛下！”
“陛下！”
江羡在众人的呼喊声中向后倒去。眼见就要与地面亲密接触时，一抹青色身影闯入其中稳稳接下她。
“陛下，臣来晚了。”玉石相击的声音一下便闯入人心。说话的正是来晚的周时玉。
周时玉握住她的手腕，眉头几不可查皱了一下。肩膀上的血干了又流。她的唇色白的吓人，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江羡抬眼只看了一眼，道：“让他走，不许...动他分毫。”
周时玉立刻明白：“陛下口谕，送九千岁回去休息。”一旁的小来这才反应过来，端起总管架子送沈晏回去。
“在下正巧路过，不如由我送督公回去吧。”走到半路，司南突然出现。
小来惦记江羡伤口，就将人交给司南。
“哎，可怜那小皇帝。得了皇位却失了美人。还要受美人一剑。”司南瞧着沈晏神情恹恹，忍不住刺他几句。
“督公，未免心太狠了。连你二人之间的情分都不顾。要是真的杀了她，去哪再找这么个妙人？”
沈晏目光冷厉地扫他一眼：“她死不了。”
“你也不用打她主意。”
司南哑笑道：“督公忘了，司南学的可是道家心法。早就断了情爱。”
“只是督公应该再往下刺几分，就能轻而易举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