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内,宁允招呼宫人在偏殿布置好书案,摆好笔墨,又点上浅舒的熏香,将卷帘放下。
这本是狼主处理政务疲惫休憩地方,不是后殿,故光线明亮,但自狼主上位来,并未在此处理政务过,也就没收拾。
宁允望着次殿,暗自咂舌,本以为是狼主准备用,没想到是给那位贵主准备的。
他想到栖月宫对那位的称呼,心不由得跳了跳,想到丘林将军暗中递得梯子,狼主为什么没接,是因现在就表明贵主身份,怕是朝堂有一半人得没了命,而狼主看样子应该是要给贵主明媒正娶得身份。
英雅郡主怕是永远也想不到,自己严防死守、时刻提防被各家贵女抢去的妻位,竟让一个异国女子得手了。
抬眸远远看到狼主携贵主缓步而来,宁允赶紧拂袖上前迎接。
“狼主,次殿已经侍弄好了。”
“嗯。”
拓跋晋从小姑娘身上抽回视线,淡应了声,青菡说她可以开口说漠北话了,但生涩短洁,一路上逗了几句,小姑娘就是闭着唇不吭声,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
宁允侧开身退后,低头恭顺的跟在拓跋晋左侧,余光悄悄看向他右侧的萧玲琅。
依旧是白纱遮脸,不见真容。
萧玲琅踏进勤政殿,恢宏气魄的大殿里散着一股阴冷的威压,仿若身旁的人,踩在黑色的地板上,一步一步都让她倍感压力。
萧玲琅一直垂眸跟在拓跋晋身侧进了次殿。
拓跋晋轻瞥几眼,便带着人在案几前坐下,抽了张纸铺开,拿起笔挥洒几笔,苍劲有力的戎族文字跃然纸上。
萧玲琅被他圈在身前,拧着蛾眉,本欲轻扯他衣袖表达不满,见他神色严肃,她也立即正色,目光紧盯着他手上的动作,在脑海里跟着一笔一笔描绘。
等他停下,从纸张伊始,一字一停教她时,萧玲琅始终双手交握在身前,神色认真。
一炷香后,萧玲琅跟着他从头到尾温了两遍,已经认得差不多了,拓跋晋揉了揉她的脑袋,手掌在她腰间轻轻地捏了捏,才起身离开。
拓跋晋走后,萧玲琅微微松了肩,抬眸看向他离去的背影,没明白他捏她腰是什么意思。
倏尔,她重新垂下眸。
身姿端正,纤细手指轻捏狼毫,行迹温润绵密,有远水流烟之致。
稍息,一张纸铺满,轻抽开,再铺上,朱唇轻启,宛若流珠声酥,青菡和山芷垂眉低眼研着墨,听到她迟疑时,便抬头复述。
有拓跋晋在正殿,萧玲琅午后学的认真。
而正殿大臣却好受很多。
狼主脸色温和许多,训斥人的语气也没早上这么要人命了。
听他们在大殿里争论,竟还让他们别轻易动怒,火大伤身。
诸臣面面相觑,心里又有些犯嘀咕,难不成狼主想换着法来折磨他们。
“看什么,继续!”拓跋晋放下折子,眼神一凛。
“狼主息怒!”
唰啦跪下一片,诸臣心中稍安,这才对吗?刚刚狼主这温和,总感觉他们下场比死还要可怕。
拓跋晋闭眼,长指按住眉心,随后甩袖离开,“你们先下去吧,再好好动动你们的脑子。”
“遵命。”
拓跋晋阔步回到次殿里,小姑娘似乎早就听到他的脚步声,早就抬眸看过来。
“孤来看看玲琅。”
萧玲琅黛眉微紧,他这进进出出的,她真的没法静心。
她放下笔,无奈的看着他,轻声道:“狼主。”
拓跋晋凤眸微弯,阔步走过来,蹲下身揽过她,长指勾过她的墨宝欣赏了两眼,夸赞道:“我们玲琅的字与孤的相配。”
萧玲琅嘴角微微抽搐,垂下眼眸。
她重拿过一张纸,拾起狼毫,沾上墨汁,“我觉得我以后还是不要过来了。”
她在这边,安不下来心的人是她,方便的是他。
拓跋晋揽着人,撩着她耳边发丝,“怎么,玲琅觉得孤扰到你了?”
萧玲琅闻言,仰头给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意会。
哪料这人竟趁机掐住她的下巴,隔着一层面纱,轻轻地亲了亲她。
“狼主!”萧玲琅气呼呼的瞪着他。
“嗯,孤在。”
拓跋晋身子后仰,与萧玲琅拉开点距离,低低哼笑,将她手中的狼毫拿下去,一把将人抱起来,对着小姑娘哄道:“陪孤看一会折子,孤被他们吵得心烦意乱。”
萧玲琅骤然离地,一时吓得脸色发白,回过神来,双手紧紧捏住他的衣领。
红了红脸,最后无奈的扇动着宛如蝉翼的眼睫,低语道:“狼主看奏折是正事,我怎么能跟着胡闹。”
“玲琅哪里会胡闹?”拓跋晋步伐稳健,大步往正殿走。
萧玲琅面纱下的脸蛋鼓了鼓,吐出一浊口气,最后还是在心底说服自己,算啦,又拗不过他,明日说什么也不会来这儿了。
帝王的宝座上,萧玲琅坐上去娇小玲珑,待他一入座,整个空间近乎都被他挤占,狭隘。
萧玲琅抬手刮擦一下鼻尖,看他桌案上,她唯一能侍弄的好像就是面前的糕点和奶酒。
望着乳白色的液体,她抵着唇有些好奇的瞥了眼看折子的拓跋晋喝酒看折子,是以酒劲上来了,才这么耍赖。
瞅着眉眼清醒的样子,又不像是……
萧玲琅咬着唇,轻柔的想抽回自己的右手,还没一动,引得他侧眸看她两眼,不仅握紧还揉捏。
萧玲琅眼睛睁圆,咬着牙,忍气吞声低语道:“狼主专心点。”
“孤专心了呀。”拓跋晋也用同样的音回道,桌下的手勾了勾萧玲琅的手心。
萧玲琅痒的浑身一个激灵,他……怎么这么奇怪。
悻悻的瞪他一眼,既然抽不回手,她索性就往他身前一赖,靠着他,指着那盘糕点,问:“我能用吗?”
拓跋晋像是早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身子后仰倚着椅背,让她顺势滑倒在他怀里,然后松开手自然的揽上她的肩头。
在她慌张朝他投来视线时,手掌顺着她柔顺的发丝。
明明没做什么装饰,白衣素袍,再加上她这一双水光潋滟的眸,硬是让他口干舌燥,血脉喷张。
“自然,本就是给玲琅准备消磨时间的。”他哑声道。
萧玲琅面红耳赤,她好像想错了,怎么觉得她故意耍赖,正合他的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