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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渊之外,一处幽静的竹林里。

冥夜被稷泽送出荒渊后,就带桑酒来了这里——他们曾经共同隐居的地方,比上清神域玉倾宫要更加像家。

“冥夜,我阿兄呢?”

“北洲,瀚海。旱魃妺女身边。”冥夜道:“如果你想去救他……等我,我神力恢复了,就和你一起去。”

“旱魃妺女……”桑酒静了片刻,道:“我从前只听说过,魔域右护法,叫女魃姒婴。”

“妺女,是姒婴的姐姐。”冥夜道:“她们姐妹,同为旱神之女,妺女出生较早,所以继承旱神神性、与力量更多,而姒婴,她的属性则更亲近冥死之道。”

“旱、神?”

“嗯,”冥夜道:“传闻十二万年前,便有宙神(不是稷泽)预言到了魔神之祸,言三界四洲,芸芸众生,都会毁在魔神手里……”

“当时神域是以日神为首,那代战神,是日君亲女,皆出身自天下十大神族之一的金乌族中……”

“为了阻止预言中的末世到来,当时众神合力,攻入魔域,那会魔神尚未出世,魔宫也还没有开启,还是三界中的一个禁地……”

“所有人都知道,那里蕴藏有魔域本源,是妖族力量的源泉,但没有人可以毁去那里,大部分妖族也只能吸收那里一点点力量。”

“最后,众神商议良久,战神决定牺牲自己,以身承载魔域本源……”

“她成功了,也失败了。”

“成功在,她最后确实分裂了还没出世的魔神一点力量,获得了象征旱灾的权柄。”

“失败在,她受浊息侵染太深,从最神圣的神明,堕落成了妖邪。旱魃一出,赤地千里……灾厄长久的纠缠在她身边。让她回不去神域,也无法很好的,生活在人间……”

“后来,她死了。”

“神明陨落,化道天地,三界四洲,受她体内扭曲的法则影响,从此多了尸妖一族。”

“而妺女和姒婴,是在距今差不多三万年前,在赤水之畔化形的。她们不是尸妖,是血统纯正的堕神子嗣。旱神受阴阳二气影响,独立孕育出的神女。”

所以旱魃妺女能出荒渊,冥夜并不意外。

终究,荒渊结界之所以能封印万妖,九曜天罡大阵功不可没。而九曜自古以日曜为首,这种天赐的神阵,金乌神族血脉传承中必有。

妺女要是不会,唯一的理由是她不想学,而绝非她不能。

桑酒道:“既然是旱神神女……她们姐妹,妺女和姒婴,而今又怎么会成为魔神的护法?”

“是魔神,他在神魔战场上看见妺女第一眼,就感知到妺女身上有他失落的力量,所以他带走了妺女。并在之后不久,又闯入玉倾宫劫走了姒婴……”

冥夜道:“那时候,妺女和姒婴年纪都也还不大,也就几百岁的样子。”

“他们刚被魔神带走之时,我师傅,和当时的日神,都想过办法去救,可惜没斗过魔神。”

“后来,慢慢的,她们两个就逐渐在魔域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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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洲,瀚海

在遥远的彼处,冥夜战神正和桑酒说着,他从师傅天昊那里听来的,被选择性美化了不知多少的故事时……

旱魃妺女也正在和她捡回来的所有物:河蚌君,桑佑童鞋,介绍自己。

“旱魃妺女。”

妺女说,“我是旱魃妺女,把你带出荒渊的人,从前,魔域那些和你差不多的小妖,一般叫我妺女大人。”

“你如果愿意,也可以这样称呼我。”

说这话的时候,妺女正在茅草屋里,小木桌上,拿黄泥小炉,煮着山茶花膏,空气中有白雾蒸腾,馨香阵阵。

衬得妺女容颜愈显清秀了……如果她不说自己乃是旱魃氏,桑佑想,他一定会误以为,妺女是某位花仙子。或者,兔妖、小鹿一类天性温柔的妖精。

生下来就应该得人万千宠爱,在山林中无忧无虑的过太平日子。

可是,她是旱魃妺女。

所以,

桑佑道:“妺女大人,我全族丧命于神域手中,血海深仇不可不报。今愿效忠大人,为大人尽犬马之劳,但求有朝一日,大人覆灭上清,可以教我手刃天欢圣女。”

作为曾经漠河水族,蚌王宫中的王子。

不得不说,桑佑的各种知识面还是比桑酒广多了。至少,他一听见妺女自报姓名,就知道了自己眼前的人,是何等身份,又拥有着何等力量。

“跟着我,覆灭上清可以,手刃天欢不行。”妺女闻言,偏头看了眼桑佑。见他一身的伤,还非为表诚意,翻身下床,在地上跪的腰杆挺直,不由轻轻一笑。

慢条斯理的收拾好了山茶花膏后,便探手又把桑佑变回了河蚌模样,摄来了自己身边。

桑佑:“为什么手刃天欢不行?妺女大人,我以后会努力修炼,变得很强的。我……”

“我从前和天欢父神,天昊,有过一个约定,将来要是天欢落我手里,会留她一命,不杀。”

旱魃妺女平静的道:“我不会为你违约,所以,覆灭上清可以,手刃天欢不行。”

“你,和战神天昊,有约?”

“嗯。”妺女点了点头,道:“当年我才化形不久,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与姒婴一起,居住在赤水之畔……”

“直到后来某天,神域的战神天昊来了,捉了我们,说我们身为妖邪,招灾引旱,还杀人嗜血,罪大恶极……我们就这样被天昊带回了上清神域,玉倾宫里。”

“然后,我们才知道,其实什么杀人嗜血,招灾引旱都是借口,天昊捉我们姐妹回去,最主要的目的,是想用我们来炼制神兵……对付魔神。”

“于是我自愿被天昊投入火阳鼎里炼化,做他的兵器,同时与他定约:如果我能成功熬过炼兵这劫,他就不能再伤害我妹妹……”

“把姒婴关押在玉倾宫里,哪怕关她一辈子,只要别杀她,别废了她,最重要的是,别让金乌神族的人接近她……就好。”

“天昊答应了我的要求。”

“所以我在被魔神救走的时候,也答应了他,将来无论如何,会留他女儿天欢一命,待天欢一如当年他待姒婴。”

桑佑道:“你,是个好姐姐。”

“那是因为姒婴也是个好妹妹。”妺女说,“比你家那个妹妹乖巧听话,懂事省心多了。”

桑佑道:“大人见过阿酒?她现在怎么样了?”

“被冥夜带走了。看冥夜对她的态度,倒颇是珍爱,应该过的很不错吧。”

旱魃妺女摸了摸桑佑蚌壳道:“你有空关心别人,不如先关心一下自己好了,我不擅长疗愈之术,所以只能用灵力先稳住你伤势……”

“至于剩下的嘛,多半还是要靠你自己想办法疗伤。”

桑佑道:“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妺女大人援手、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往后,自不敢再劳烦大人。”

“我为自己的东西费心费力,与任何人都无关,你亦不必挂怀。喔,对了,我捡到你的时候,你伤的太重,已经昏迷了……”

妺女闻言微笑道:“那我就再重复说次好了,我捡到的,就是我的,所以,桑佑,你,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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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洲,万里山林

“哎,听说了吗?”高大的银松上,有摘着松果的松鼠在和小浣熊私语——别问一只松鼠为什么会和浣熊聊天,问就是妖族是个大家庭。人类不懂他们错综复杂的交际网。

“天柱战后,神域众神陨落,唯一仅剩下的战神冥夜也残了,应龙路断,只余蛟躯……而旱魃妺女却已归来。”

“妺女大人定居瀚海,传告天下:魔神陛下不死不灭,万年之后自然重归。而同悲道已立,哪怕不曾彻底建成,也会不断吞噬天地清气……长此以往,最多千年,三界四洲,便再没有足够灵力可供合体修士存活了……”

“妖魔的盛世即将来临……”

“妺女大人闭关编写了妖魔功法三千本,又复印无数,传道天下,兄弟,这是天大机缘啊!”

“是啊……”

“只要有了功法,我们就能修炼变强,将来不定也能称宗做祖,福荫后代呢。”

小松鼠的黑豆眼里闪烁着憧憬的光芒,那是希望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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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洲,上清神域

“隼风、药王、英胥……他们……”

“都被妺女杀了?”

冥夜隐居过程中,察觉天地变化,浊盛清衰,神道衰微,终于还是不能放心,便带桑酒重返神域。

然后,一回来就发现,上清神域物是人非……以天欢为首的腾蛇族势力主掌大权不是重点,重点是,冥夜从前的故交、下属,基本全死完了。

“不是旱魃妺女杀的,难不成还能是我杀的?”天欢圣女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直视冥夜。

“冥夜,你自己做过什么事情,自己心里没点数吗?既然你敢为救美人,深入荒渊,屠戮妖魔,旱魃妺女凭何不能杀上神域,血债血偿?”

“桑酒不是被你骗入荒渊的么?”冥夜看着天欢,目光冰冷。

“告诉她真相也算欺骗?”天欢冷笑道:“冥夜,我不过只是想要教你看清楚那蚌精而已……”

“是,漠河中有魔器潜藏一事,是我失察,没弄清楚……我忘记了,这天下间有本事魔化整条漠河水脉的,除了魔神魔器,还有他的弟子……”

冥夜:“够了……天欢,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什么?”

“我狡辩?”天欢愤怒抄起桌上茶杯,砸向冥夜道:“旱魃妺女重回世间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桑佑,护在身边,你敢说他们没有旧缘?”

冥夜道:“即便桑佑曾和旱魃妺女有旧,也不是你不问青红皂白,就杀了蚌族全部的理由。”

“冥夜,你是真被那蚌精迷了心啊?”

天欢笑道:“是,我是不该为了以防万一灭了蚌族,我就应该留着他们,留他们给旱魃妺女,然后让妺女设计害死你!”

“天欢!”

“天欢!”

………………

“天欢,是怎么从牢里出来的?”桑酒倚在门框上,脸色苍白如纸,衬得眼珠愈发漆黑,宛如望不见底的深渊了。

经过冥夜数月努力、主要是妺女给她下的伏魔印威力委实不凡,桑酒总算是初步摆脱了堕魔的阴影……

冥夜道:“她毕竟是我师傅的女儿,如果妺女真的杀来上清,会有我师傅昔年旧部救她出来,也是人之常情。”

“旱魃妺女杀来上清,天兵、仙娥杀了一堆,唯独天欢圣女毫发无损,也是人之常情?”桑酒嗓音清淡。

冥夜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只道,“妺女是不会杀天欢的……她要是有心杀天欢,天欢不可能活到这么大……”

“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我师傅临终前曾经说过,妺女欠他一个人情,所以会为他保天欢的命。”

这也是天欢本身战力一般,天昊死后三百年里,冥夜还敢带着天欢南征北战的关键原因。

因为只要天欢圣女自己不作死的往前线跑,妖魔道大部分高手都不会来对付她。

惊灭、姒婴、北玄、虹殇一类万妖谱前十的存在,基本在战场上看见天欢都和没看见一样。

所以,如果冥夜出征必须要带一个辅助的话。

他还是蛮喜欢带天欢的。

即便天欢辅助能力不高,最多战后给他治治伤的样子,也比带别的人,然后目送袍泽战死沙场来的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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