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王敦很满意,
王导也是一样,
当然他还是补了一句,
说道,
“这个只是个建议,
你们几个今天去太子的晚宴,
可要多问一问太子的想法。
做臣子的,
只要尽到自己的本分就好了。”
这场面话,
自然还是要说的,
说完之后,
还递给儿子王悦一个眼神。
王悦心领神会,
说道,
“这样一来,
扬州这些郡的太守,
就都有了着落,
也算对朝廷的问询,
有个交代了。”
说完,
又给王羲之递了个眼神,
兄弟俩自然懂,
王羲之马上递了一句话进来,
问道,
“长豫兄,
是不是把道和他们在的寻阳郡给漏掉了?
虽说寻阳郡就管着两个县,
但好歹也是个郡。”
王悦接回话去,
问向王敦,
说道,
“处仲伯父,
是这样嘛?”
王敦一副刚想起来的样子,
一拍大腿,
绕过周抚,
问向周光,
“道渊,
贵郡还没有太守,
你看谁合适哪?”
周光含糊了一下,
自己就是来凑人头,
给朝廷一个安心,
这种朝廷大事,
为啥问自己一个十一岁的小孩子?
当下就搪塞开,
说道,
“大将军,
小子连字都没识全,
怎么知道谁适合当郡守?
还请大将军另择贤客。”
王敦好像犯了牛脾气,
还是盯着周光,
说道,
“道渊,
你这话讲得就不对了,
我也没认得几个字,
难道我就不配做大将军了嘛?
你还真是士达的儿子,
这股子过分小心,
简直和他一模一样。
今天我就偏要你来说一说。”
周光看了看身旁的周抚,
说道,
“大将军,
小子不仅是没读过什么书,
也没见过什么世面,
不懂什么人情。
要是让外人知道大将军还向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问询,
那不是伤了大将军的盛名嘛?”
王敦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说道,
“道渊,
你这话就又不对了,
自古英雄出少年,
甘罗一十二岁能拜相,
即便圣贤如孔子,
也有问七岁项橐的时候。
你敞开了说,
我还能治你的罪不成?”
周光再次看了看周抚,
见周抚的手指了指自己,
就把意思领会反了,
说道,
“明公不耻下问,
那小子就实话实说,
要我看,
整个寻阳郡,
没一个比得上我的。”
周光本觉得吹个牛皮,
大家一笑,
这事就算过去了。
结果谁承想,
王敦、王导直接当真了。
王敦看了看周光,
赞许道,
“好,
这才是年轻人的气势,
我看哪,
可以提议道渊来做
宁远将军、寻阳太守。
茂弘,
你说哪?”
王导也点了点头,
说道,
“我看可行,
当然了,
还是那句话,
你们一会儿去晚宴,
还是要问问殿下的意见。”
说完这句话,
王导还不等周家兄弟反应过来,
就看了看天色,
说道,
“时间也不早了,
你们该准备准备礼物,
去赴宴了。”
王导把小哥几个打发出来,
周光边推着四轮车,
边扭头和王羲之说,
“逸少兄,
你刚才怎么不替我说一句话,
你看不出我是故意那么说的?”
王羲之笑了笑,
说道,
“道渊,
我考考你,
你说这寻阳郡,
有什么不一样的?”
周光继续推着四轮车穿过王纪两府的暗巷,
说道,
“这还用说,
它小啊?
一共就两个县,
寻阳和柴桑。”
王羲之叩了叩暗巷尽头的暗门,
说道,
“还有哪?”
周光挠了挠头,
说道,
“还有?
柴桑口有大将军行营,
迎来送往的少不了。”
周光说完后,
看到三个人齐刷刷的看向自己。
摸了摸光溜溜的下颌,
说道,
“还有?
要非要说,
寻阳出了家父和陶叔父两个刺史,
换一般人来镇不住场面。”
三人同时窃了一声,
王羲之又说道,
“你看,
你这不是挺明白的嘛?
那你说,
除了你,
还有谁合适?”
周光看了看三人,
说道,
“这里有四个,
三个人都比我合适,
怎么就偏偏是我?”
周抚拍了拍兄弟的肩膀,
说道,
“阿光,
你慢慢就明白了。”
周抚说完后,
又转向王悦,
说道,
“朝廷如此大方,
看来许给家父的荆州刺史,
是不打算兑现了吧?”
王悦翻了个白眼,
说道,
“哎,
我可没这么说啊,
我只是听说,
朝廷觉得荆州太重要,
要废史立牧,
所以,
朝廷也不算失约,
毕竟荆州刺史这个官职,
不是没了嘛。”
周抚一把夺过四轮车,
就要推回暗巷去,
嘴里还说道,
“行,
玩我是吧?”
周光看着周抚这个举动,
瞬间不淡定了,
就要上前阻拦,
却被王羲之拦在一边。
只听王羲之说道,
“很久都没有朋友来看他了,
随他吧。”
然后带着周光回了王家,
留下周抚在暗巷中推着王悦飙车。
来回来去的推了几趟后,
周抚停下来,
问道,
“你们这算计够深的,
陶家那么一堆儿子都成年了不选,
偏偏选我那个十一岁的小弟,
看来,
陶家的人没少来争这个太守,
不然,
也不会落在我小弟身上吧?”
王悦笑了笑,
说道,
“什么也瞒不过你,
陶夏、陶斌堵了我好几天了,
都想要这个太守,
衣锦还乡哪。”
周抚掏出块手帕来,
递给王悦,
说道,
“道真(陶瞻的字)哪?
他没有来?”
王悦接过手帕擦了擦汗,
说道,
“他被安置到广陵郡去,
看着刘遐、苏峻这些人。”
周抚听后点了点头,
说道,
“这个安排倒是不错。
这下徐州可就热闹了,
哪边的人都有。
我看哪,
东海王也消停不了几天,
还得惹出事端来。”
王悦点了点头,
说道,
“多事之春,
你只看别人,
就不怕你去长沙受了气?”
周抚无所谓的叹了口气,
说道,
“嗐,
现在咱也是荀家的女婿,
走到哪里,
都有面子,
只不过就是我不太敢和逸少讲话了,
总觉得挖了他的墙角。”
王悦笑了笑,
说道,
“你看我们兄弟这命,
都是双份的,
我和阿羲一样,
被挖了墙角。
籍之兄和瑜兄一样,
都娶了周伯智的女儿,
阿应又和阿允一样,
都做了大将军的养子。”
周抚听着这里面的话,
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说道,
“你不说,
我还忘了,
王瑜现在也算是周家女婿了,
就冲这一点,
他这个庐江太守,
只怕就不会有人和他抢吧?”
王悦看了看巷子里的草,
从砖缝里挤出来,
顶着往上生长,
说道,
“你不也是荀家女婿?
长沙那边也有个虞家,
说起来,
还是周家的亲家,
不过是义兴周家。
到时候我会让周缙去打个招呼,
这你不用担心。
只是……”
周抚补充道,
“要看着湘东太守郑澹是不是?
这还用你说,
我要是这点活都干不明白……”
说到一半,
就见王悦的脸色严肃了起来,
意识到没说对的周抚,
就停了下来,
等着王悦的开口。
王悦说道,
“正好相反,
我需要你在暗中配合他。”
周抚有点不解,
问道,
“我也是瞎猜啊,
我怎么听说大将军和骠骑将军想法不一样?”
王悦点了点头,
说道,
“所以,我让你暗中配合嘛,
你要是牛睿,
这几个州,
你会拿那个州先开刀?”
周抚把自己代入进去,
想了一整圈,
说道,
“徐州啊?
现在不是已经插手了嘛?”
刚说出口,
周抚又否定了自己,
说道,
“不对,
徐州本来就是牛睿的大本营,
往里面掺沙子,
那不是越掺越乱?
豫州,
是豫州。”
王悦点了点头,
又摇了摇头,
说道,
“也是,
也不是。
他会有这个想法,
但祖士稚也不是和蔡士宣一样好欺负的,
听说他这次就打算为他们家子侄争取三个郡守的名额,
想一下子把豫州紧紧握在自己手里。
而且,
今天看祖约在台阁的表现,
这三个太守,
也十拿九稳了。”
周抚捋了捋胡须,
说道,
“那要连豫州也不是,
梁州那三瓜两枣,
还强敌环伺的,
也不会有人稀罕。
江州扬州,
他啃不动。
广州的话,
一来是远,
二来哪,
陶叔父也是个狠人。
那就剩下荆州和湘州了。
荆州,
他之前倒是试了,
效果嘛,
也就那样。
那就是湘州了?”
王悦点了点头,
说道,
“你这排除的倒是挺干净的,
让你去长沙,
就是存了这个心思,
必要的时候,
你可以一起起兵。”
周抚捋了捋胡须,
问道,
“那什么时候,
算是必要?”
王悦想了想,
说道,
“什么时候,
湘州刺史又姓了司马,
什么时候就算必要。”
周抚一边推着王悦往王家走,
一边说道,
“就非要打吗?
就这样不好吗?”
王悦叹了口气,
说道,
“你当然这么想了,
现在当几年太守,
过几年接了梁州刺史。
但刘隗、戴渊这次人哪?
说着是主持台阁,
实际上一件事也做不了主,
他们能甘心?”
周抚点了点头,
说道,
“那荀家哪?
我以为懒得问,
现在毕竟是一家人了,
也得有些照应。”
王悦沉默了一阵,
总算是挤出一句话来,
说道,
“只要是不太过分,
录尚书事,
也是可以接受的。”
周抚长出一口气,
说道,
“我就知道你最念旧情,
这下回去也有办法交差了。”
王悦笑了笑 ,
问道,
“一会儿到了晚宴,
想好这么和太子说了嘛?”
周抚脱口而出,
说道,
“以前怎么说,
现在还怎么说呗?”
见王悦关爱的眼神看着他,
周抚有些不自信,
说道,
“不能那么说了?”
王悦点了点头。
周抚想了半天没想出来,
索性就躺平,
说道,
“那就让逸少去说,
我这人嘴笨。”
王悦无奈的摇了摇头,
说道,
“他是他,
你是你,
他代替不了你,
你也代替不了他。”
周抚一屁股坐在四轮车前,
说道,
“那你说怎么办?”
王悦笑了笑,
说道,
“你都马上要是长沙太守了,
还玩这种无赖。
你还记得那个谁嘛?”
周抚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又指了指,
问道,
“你说,
就我这个脑子,
能猜出来是谁嘛?”
王悦也不绕弯子了,
直接说道,
“西阳王世子播,
当初和我一起救了不少充奴的良家女。”
周抚拍了拍脑袋,
说道,
“那然后哪?”
王悦继续解释道,
“太子这宴会,
他是西阳王的世子,
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你有意无意的,
和他讲讲长沙郡。
他自然会明白的。”
周抚一拍脑袋,
站起身来,
问道,
“就这么简单?
那要是他听不明白哪?”
王悦摇了摇头,
说道,
“他要是听不明白,
西阳王又怎么会派他去哪?
你就放心好了。”
周抚点了点头,
又问道,
“那阿光的寻阳太守哪?
要不要一起说?”
王悦摇了摇头,
说道,
“这个你就不用舍近求远了,
不是还要你妹夫陶瞻嘛。”
周抚继续问道,
“那我该和他怎么说?
也和他多谈谈寻阳?”
王悦眼睛一瞪,
说道,
“你和他还客气什么?
就直接告诉他,
让他的那些兄弟们,
别来烦我,
再来我可就恼了。
道真是个明白人,
他自然会向殿下保举阿光的。”
周抚还是有点拿不准,
继续问道,
“这么说行吗?
会不会惹恼了陶叔父?”
王悦眼睛瞪得更圆了,
说道,
“他陶士衡不是想来试探嘛?
我就告诉他答案,
他那些没长眼的儿子,
要是再敢里乌衣巷,
那就别回去了。”
周抚也被这好友的气势吓到了,
往后缩了一步,
问道,
“这么说,
是不是太冲了,
要不了我找个委婉的说法?
毕竟也是我妹夫一家。”
王悦嘴角一挑,
说道,
“就这么说,
那几个没长眼的要是敢再来,
我就真让他们眼睛再也睁不开了。”
周抚还想为他妹夫家争取一下,
说道,
“长豫,
你这里每天都有很多人来,
你怎么单单对他们兄弟生气?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王悦摇了摇头,
说道,
“没什么误会,
你就把我的原话和道真讲。”
两人往园子里走,
就碰到准备好礼物,
出来的王羲之和周光,
周抚把四轮车交给一起迎出来的王恬和桓温,
三人坐上马车奔向东宫。
王羲之看周抚好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
问道,
“道和兄,
那事情都不是你我能左右的,
你不用不好意思。
有什么话该说还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