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以来,颜安知确实没有催动过蚀心母蛊去折磨余钧,所以当再次体会到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时,余钧竟然难得的觉得有几分久违。
如今看着颜安知的双眸,余钧努力的撑着自己的身躯,只是轻声应了一声。
“公主所言极是。”
他的服软是颜安知意料之中的,所以闻言也只是微挑了挑眉梢。
继而重新娇气的瞥了一眼领头人:“本公主不喜欢杀人,就送到我们大金做奴隶去吧。”
听到她口中说出的话,本来以为这小公主应该只是雷声大雨点小的领头人连忙磕头请罪:“陛下!陛下,臣无意冒犯公主,求您念在微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不要将臣送去大金啊!”
颜安知抿了抿唇,不屑的哼出声来。
“本公主也不愿意来你们大鲁做客的,不也还是被你逼着来了?”
“中原,不是一向讲究什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吗?”
她边说,边跟余钧对视,眼里头的兴味很浓,似乎是在嘲讽他强取豪夺的行为。
余钧感觉体内子蛊正在逐渐变得缓和,长长舒了一口气之后,开口下了决定:“将人送去大金吧。”
“陛下!陛下!如今娜仁公主在我们大鲁,若是将他送出去,大金那边怕是难以容忍啊……”跟着那领头人一起去的人开口求情道。
不开口颜安知还没有注意到他,一开口就想起来了。
“你也知道大金那边难以容忍啊?那先前对本公主还敢下那么重的手?”颜安知下意识想去抽腰间的鞭子,结果发现自己被齐山野抱上马车时走的匆忙,倒是忘记带鞭子了。
平静的收回手,颜安知看向余钧:“抽他几鞭子拉回去躺着吧。”
说完,径直从跪着的那个领头人面前穿过,进了府邸里头。
余钧也不愿多说什么,转头让人去办了之后就紧跟着颜安知,
他看着她,每一缕发丝每一寸肌肤,甚至说话时的微表情都和梦中一般无二。
但不同了就是不同了,他梦中的小金丝雀到底是凋零了,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是从未被困住自由,依旧是草原明珠的娜仁·格根塔娜。
他很想跟梦中一样唤她一句知知,她曾说那是她的中原名字。
可是如今余钧只觉得心中酸涩难忍,就连跟她并肩站在一起的勇气都没有。
颜安知才不管他心里是什么想法,径直到了中堂的主位之上坐下。
看着跟在身后拘谨打量她的余钧,小公主很是不耐烦:“你费了那么多心思,就是要把本公主掳到你们大鲁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两年前一别,朕……很是思念公主。”
余钧到底是这个世界的男主,天道偏爱,生的一副好相貌。
他低头娓娓道出心中思念的时候,单从客观角度而言,颜安知也不得不承认他很迷人。
九五之尊的帝王在你跟前拘谨木讷,像一只为了争宠而特地收起爪子的野兽,怪不得原剧情中的小公主一开始根本就没有认清他的真实面目。
被这个虚伪的男人耍弄于股掌之间。
可是颜安知心里门清的很,余钧此时此刻的示弱和讨好不过是他对夜晚的那个梦魇信了个八九分,再加上在草原为奴的那十日在他心中根深蒂固罢了。
若是她表现的有几分心软或是动容,他就会如同一头得寸进尺的狼一样,抓住她的弱点伺机而动,直到完整的将她驯服。
最后,说不定还真会重蹈原剧情中的覆辙。
所以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颜安知只是勾起嘴角,挤出一个嘲讽的笑意。
“本公主也很是思念陛下替本公主为奴为婢的日子呢。”
看着余钧面上划过难堪,颜安知才得逞的加深这个笑意。
“有什么目的?”她又问了一遍。
“朕说了,朕只是思念公主。”
“你思念本公主?陛下怕是有些欠抽吧?”她丝毫不惧的抬起眼睛看他,仿佛这还是那个任由她胡闹的草原一样。
“朕……”他想解释,颜安知却闭上眼睛,有些疲惫的撑在椅子上。“公主?你没事吧?”
颜安知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吩咐下去,传膳。”
余钧看着她脸色惨白,这才意识到她这两日也许滴水未进,立刻就让人将膳食端了上来。
等到一道道菜端上了食案上,颜安知立刻执起筷子就去夹菜,这举动倒是让一旁的余钧顿了顿。
他下意识就要为小公主布菜试毒。
已经恢复皇帝身份的他根本就没有必要这么卑躬屈膝的去讨好这个女人。
但是看到她真的似乎好像不需要自己的时候,他恍然若失。
颜安知很快的用完膳,懒洋洋的打了呵欠之后,又瞥向刚刚没动过筷子僵坐在原地的余钧。
“本公主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最好是……”她还没有讲完,余钧突然靠近她,猛地抓住她的手,双眼紧紧的盯着她。
疯癫成魔似的:“你都记起来了是吧?你都知道了是吧?”
“知知?你是记得朕的吧?”
“朕知道你还恨朕覆灭了大金的事情,那确实是朕的错,朕保证不会再犯了,知知,你回到朕身边好不好?啊?”
余钧抓着她的手都在颤抖,双眼睁得大大的,浑身上下充斥着执念。
颜安知当然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心里头冷笑,但是甩他巴掌的手是一点也不慢的。
甚至于刚吃饱了饭,这巴掌的力道比今早上在马车上甩的还要重些。
“你干什么?”挥完那一巴掌,颜安知径直起身站了起来,离得余钧远远的,生怕跟他靠得太近。
“知知……”
被这一巴掌打的有些懵,但是起身就要靠过去的余钧又被颜安知嫌弃的看了一眼。
“朕知道你不愿意原谅朕,但是朕真的知道错了,朕会改的。”他急于向颜安知证明自己的心意,说话和举手投足间半点帝王仪态都不顾了。
“你疯了吧?陛下?”颜安知沉住气,像是看一场闹剧的眼神。
这让余钧又稍微缓和了一点理智。
他甩袖质问:“你不要骗朕,朕不相信你不记得朕!若是你当真不记得,你如何在两年前就知道中原用膳的规矩?”
“什么布菜,什么试毒,这些大金人从未接触过的规矩,你当时一个未满十八从未到过中原的姑娘家到底是从而得知的?”
“若不是你跟朕一样忆起了往昔,你怎么可能知道这些规矩?”
“你又怎么可能不愿嫁给朕?而是去找大齐那个什么狗屁的摄政王联姻!!”
他越说越确信,越说越癫狂,目眦欲裂,似乎下一刻就要不管不顾的冲上前去将颜安知禁锢在怀中一样。
余钧记得清楚,当年小公主为了羞辱他,各种大事小事都是用的中原的礼节。
而那时,小公主根本从未来过中原,怎么可能知道他们大鲁皇室的用餐习惯?!
她一定是记得他的!一定!
余钧心里头前所未有的肯定。
颜安知听到他发疯一般的咆哮,感觉跟见了鬼似的怔愣了一瞬后,平静又淡然的看向他:“忆起往昔?什么往昔?”
“你在成为本公主奴隶之前,本公主跟王夫待了一段时日。”
“当时本公主对中原处处充满了好奇,什么事情都要缠着王夫教我”
“怎么,你认为这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真是可笑。”
她毫不留情的戳破他心中的幻想,脸上浮现一点少女的嫣红。
“本公主的王夫英明神武,事事依从着本公主,本公主为何要为了你舍弃他?”
颜安知又开始担心自家傻白甜夫君来。
这次太子背后有大鲁的人撑腰,肯定是会到府里头找麻烦的,虽然他们肯定不敢对齐山野动手,但是肯定会吓到他的。
他面子上也不知道能不能装过去……
真是让人发愁啊……希望皇兄别装病了,赶紧下床亲手收拾收拾自家儿子吧。
颜安知脸上明显思绪放空的表情让余钧更是心头嫉妒成灾。
她这是在想那个摄政王?
怎么可能?知知难道真的爱上了她现在的夫君?
明明她是最爱他的啊!他先前再怎么对她不好,她都不会跟他抱怨,总是乖乖的很听话。只有他动了大金时,她才难受的不愿见他。
可如今,她怎么能爱上别人?明明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余钧还想跟她辩解,但是颜安知却不依了,她轻笑着扬眉,蚀心母蛊慢慢控制着子蛊重新开始活跃起来:“送本公主回去。”
“不,不!朕不答应!”余钧双手握拳,站在颜安知跟前,死死的咬住牙关,不让自己痛呼出声。
“你不答应?你凭什么不答应?”颜安知懒懒的靠在一把太师椅上,手搭在一旁,任由余钧打量,“别忘了,你体内还有蚀心蛊呢。”
余钧早就料到他是没有什么本事劝服小公主留在他身边的,所以早就思量好了对策,只是此时却不是很想开口说出来了。
他怕他一说出口,颜安知的心就永远夺不回来了。
所以宁可硬生生的忍着也不愿意答话。
颜安知就是要逼着他讲出那个筹码来,这样余钧才能再真真切切的尝试一遍失去的滋味啊……
所以她哼了一声,走到外头叫来外头的护卫。
护卫们想拦住她,却被她恐吓住:“要是挡着本公主,那你们陛下就得给本公主陪葬了。”
“担待不起就不要乱下决定哦。”
她笑脸盈盈的往外走,一点别样的情绪都没有,仿佛要归巢的鸟儿。
余钧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直到小公主要翻身上马的时候,他才大声叱责身边的人去拦住她:“快去拦住公主,拦住她……”
他再一次被蚀心蛊折磨的有气无力,被人扶着到了颜安知面前。
小公主双臂环胸,刚欲开口。
余钧就一把向前拉住了她的手,“跟朕待在大鲁,做朕的皇后……”
颜安知一把就给他甩掉了,颇为嫌弃的擦了两下。
“公主若是不答应,朕就让潜伏大齐那的探子即刻冲进摄政王府。”
“双拳难敌四手……公主应该也不想看着自己的王夫为了公主死于非命吧?”
颜安知虽然不相信自家王夫的伪装,但是武力值是相信的啊!
不然吉达当初怎么会被打服了然后让贤呢?
所以余钧的这话虽然有一定道理,但是唬不住小公主。
只可惜,她还真的得靠着这个拙劣的理由待在大鲁一阵子。
毕竟大鲁皇宫还有好些女人等着她报仇收拾呢!
“公主若是不相信朕的话,朕可以先让他们将……王夫的一只手割回来……”余钧是故意吓唬她的,但是他刚说出这一句话,小公主就放下了牵着马的手。
颜安知轻轻扫了被扶着的余钧一眼,沉着脸往回走。
“你若是敢动本公主的王夫一根手指头,本公主立即让子蛊钻入你的心脉,啃食你的心脏,让你暴毙而死。”
她用力戳了戳余钧的胸膛,眼神里都是冷漠和厌恶。
看着风吹起她的衣袂,她的发丝凌乱又懒散,看背影就能看出傲骨铮铮的模样,余钧心里似乎被重重的砸了一下。
可惜他永远不会知道,用伤害一个人的方式来换取她的重视和陪伴,这样的行为一开始就是畸形扭曲的。
颜安知到了他的身边,享受的还是最好的待遇,锦缎衣裳、珠宝首饰、一日三餐……身旁都有好些人伺候,几乎跟在大齐的时候一般无二。
颜安知却不爱说话了,甚至于连一个眼神都懒得赏给余钧。
齐山野那头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希望这次她的王夫不要哭才好啊……
她总是静默着,不管干什么都是兴致缺缺,一路回皇城时余钧特地绕的远路,就是为了让她多见见大鲁的各色美景。
可颜安知总是看过一眼就没有抬起头看的兴趣。
这样的转变直到他们进了皇城。
百官拜迎,宫中奴役皆侍奉在两侧的时候,小公主总算是有了些精神气。
外头,卢音眼巴巴的看着马车,望穿秋水似的盼着她的陛下。
余钧在马车上小心翼翼的想去牵颜安知的手,却被她避开。
叹了口气,余钧开口:“知知,朕看你精神不好,朕扶着你下马车可好?”
颜安知轻轻抬手拂了拂额发,看向他的眼神难得带了些之前的娇横,朱唇轻启:“本公主头疼,你让你那贵妃来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