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公主。”
依旧纹丝不动,慕清远把了一下脉象,正常脉象,并无异常。
就像只是简简单单睡了过去,只是叫不醒罢了。
慕清远一时也不能拔针,派赤凰的大丫鬟竹红去告知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一路命人快点抬轿子,心急如焚。
宫里一下子中毒一个,晕了一个,饶是她再镇定也扛不住。
一进曦和园,刚下轿子都没站稳就疾步走了进来。
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一时间对慕清远的医术都有了些许怀疑。
慕清远如实禀报:“回皇后娘娘,公主只是睡着了,脉象正常,还有一盏茶的时间要拔针,希望娘娘在这里看着。如果没有醒来,最好的方法就是等,等着公主自己睡醒。”
皇后此时此刻是真的心慌了,吩咐王嬷嬷:“去把太医正喊来。”
强作镇定,端起了刚刚奉上的茶,手都略微控制不住的发抖,不想被人看出来,又放下了茶盏。
皇宫里的空气十分黏腻,潮潮的气息吸进肺里像一只无形的手在里面搅拌抓挠,平白的弄得有些喘不上来气。
时间一分一秒的划过,到点了。
慕清远一根一根的把银针拔了出来,赤凰像是去掉了桎梏,在贵妃榻上砸吧了两下嘴,还翻了个身,侧着睡了。
皇后娘娘看着这场面,在旁边轻轻地推了推:“延延,延延。”
推不醒,也叫不醒,但是刚刚看见的又不是骗人的,好像这孩子就是单纯的睡着了而已,睡得香甜。
太医正刚进屋,外面就突然响起了雷声,轰隆隆的,在青天白日里格外突出,然后满天的乌云黑沉沉压下来,树上的叶子乱哄哄的摇摆,地上的花草浑身颤动。
屋里的光线瞬间就暗了下来,丫鬟们赶紧掌灯。
突然哗哗下起了雨,大滴大滴的雨珠子从天空中密密麻麻的洒下来,房顶上和地面上腾起了一层细密的如烟如云的雾。
不多时,雷越打越响,雨越下越大,地上的积水越来越多。站在门口的屋檐下已经看不清楚外面的景象,雨幕直接遮挡了视线。
王嬷嬷凑进来说:“娘娘,进屋去吧。”
太医正左号号脉,右号号脉,闭着眼睛一下一下的摸着下巴上的胡子,反复斟酌的用词,看都没看慕清远一眼,跟皇后娘娘汇报道:“娘娘,公主殿下这是梦魇了,还是不要强制叫醒,不然惊恐伤肾,等殿下自然睡醒就好了,老臣愿意在此处守着。”
太医正早就看慕清远不顺眼了,自从这个神医的徒弟来了之后,医术上总是高超他们一截,每次看诊都是一场无声的较量。
得圣心者才有前途。
无论怎么样,太医是吃国家俸禄的,好歹也是有品级的,慕清远就算是神医的徒弟,那也是一介草民,太医正是断断看不上眼的。
纵然是有时候需要请教,太医正也是拿捏着自己的身份地位,派一个小医生去跟慕清远交涉。
皇后娘娘听完,摆摆手,眉心一片忧愁。
两个人说的差不多,王嬷嬷在身旁宽慰说:“娘娘宽心,些许就是公主殿下睡着了,出宫去累到了,需要休息休息,小孩子贪睡无碍的。”
于是任由太医正在此处守着了。
慕清远看太医正在此倒是离开了。
用晚膳时赤凰还没有醒来,顶着倾盆大雨,众人来到曦和园看望赤凰。
安妃说:“这不吃饭可不行,不然喂点米糊吧。”
萧妃反对道:“刚刚喂水喝都不会吞咽,要是喂点儿别的就怕她呛到,那就不好了。”
赤莫南在一旁自责,都怪自己带着赤凰在外面,还没照顾好她让她夜里操劳还湿了水。
赤凰虽有时候爱睡,但是吃饭时很积极的,经常闻着味儿就醒过来了。
这次一大桌的膳食的香气浓郁扑鼻,她还是在榻上睡得香甜。
众人都没有告诉赤云白,让七皇子、八皇子和九皇子去陪赤云白用晚膳,其余人在这里看赤凰。
六皇子赤莫星有心想说也许就是想睡觉了,别这样担心,明天肯定就醒了,可是众人都是愁眉苦脸的,吃饭都食不知味,他也不敢开这口。
事实情况并不乐观,第二日赤凰依旧没有醒来,皇后很生气,责怪太医正:“你说的睡一觉就醒了呢,这都第二日晚上了,怎么还没醒过来!”
太医正跪着不敢吭声。
“本宫看你这太医正不当也罢!”当场就罢免了太医正的职责,念在年纪大的份上,贬为了普通太医。
慕清远分身乏术,只是过来诊脉说脉象正常,只能等待。
他诊断完又回去琢磨皇上中的毒去了。
皇后也不好说什么。
奇怪的是赤凰一连并未进食,脸色却越来越好,越发红润起来,安妃日日给她擦洗身子,还发现她手腕脚腕上的疤痕淡的都快看不见了。
药膏细细涂抹几个月最后都不能完全淡掉,这睡觉居然睡掉了。
安妃用这个来宽慰大家,也许睡觉是个好事儿。
大雨连着下了三天三夜,赤凰也睡了三天三夜。
最后赤云白也瞒不住了,说不焦虑那是假的,慕清远没有办法给他开了清心茶,不断煎服。
水万虞带着婢女来到曦和园面见皇后娘娘。
“本公主感觉伤势好多了,不如今日就回画家行宫别院吧,在宫里住了这么久,就不劳烦您了。”水万虞看起来确实好多了,身子稍稍一欠,表示谢意。
皇后娘娘此时怎么能放她离开,张口说道:“这雨下个不停,你还没有痊愈,若是淋了雨再加重伤情,可如何是好,不如等雨停了再说吧。”
最近皇宫里风声鹤唳愁云惨淡,就算在偏院,有皇家守卫,依然传了进去风声,皇上中毒、公主长睡不醒,三位娘娘们一日一日都在彻查人口。
凡是作奸犯科、受贿作假的,一律交给慎刑司重罚,对主不忠、结党营私的,直接判处死刑。
大大小小牵扯其中的宫女太监已经有了八人。
要知道皇宫里已经许久都没有如此大阵仗了,向来是对内和谐对外保密的情况几天内就重整的明明白白。
水万虞婉转的说:“本公主的一应随从都在皇家行宫别院里,没个主子,怕他们不懂规矩犯了错,给贵国造成麻烦。”
看了一下皇后的脸色,水万虞又说:“总是贵国宫中,守卫森严,还未给本公主母亲传信,若是扣上个幽禁公主的罪名,咱们这次相聚就没有必要了,您说是不是?”
软的不行,这是来硬的了。
皇后笑眯眯的拉过水万虞的手,“你瞧瞧你说的什么话,救命之恩倒是被一下子颠倒过来成了起兵的由头,到时谁是天下的罪人可就不好说了。”
“再说了,我们延延这么喜欢和你待在一起,你也知道,延延生病了,不如等我们延延醒了告诉她一声你病好了再走也不迟,省的她一担心直接冲到皇家别院行宫去了。”
话是这么说,王嬷嬷带着几个丫鬟镇定自若的往前跨了一步,离水万虞带着的清雨清荷只有一臂的距离,若是有什么一伸手就可以拿下。
水万虞知道这是走不成了,心里叹息了一声,然后顺着说道:“公主病了?本公主还说等下告辞之后看过她再走,什么病啊,本公主现在能探望她吗?”
按照之前的计划,赤凰现在确实也会受蛊虫的影响而生病,因此不方便透露给水万虞。
皇后说:“你有这份心就不辜负赤凰对你的喜欢,不过这病极为复杂,太医们也束手无策,很是棘手,若是你那里有什么名医圣手,可以给推荐推荐的话,就不胜感激了。”
水万虞一思索,宫里说的是赤凰长睡不醒,怎么到皇后嘴里就成了疑难杂病,莫非宫里也只是谣传,要是什么疯病、什么毁容、什么半死不活的,那确实不好说。
看来这病的很重,水万虞略一沉吟,这倒是一个好现象,“我漓水国太医院有个张太医,治疗疑难杂症很有一手,不如皇后娘娘写信去给我母亲,讨要一下?”
皇后眉眼之间露出喜色,不动声色的把手腕上的祖母绿手镯上套在了水万虞得手上,“不知能否长公主代笔?若是本宫去借,倒是有些麻烦。”
实际上巴不得看看水万虞下一步计划是什么,顺藤摸瓜查查情况。
这一举动愣是超过了平日里的礼节,加上皇后的神情动作,竟是有了几分亲切,水万虞相信了赤凰病的很严重,他们赤焰国的皇上也中了毒,按此说来,这和平哈哈哈,不要也罢!
两人又亲热的说了几句,水万虞说告辞回去写信去了。
水万虞将婢女赶了出去,在桌案上铺开了信纸,开始思索怎么写。
越想越神情激动,提笔给昭和女帝唰唰唰写完之后,又提笔写了一封。
写完之后水万虞又想到了什么,对照着刚刚写的,又提笔写了两封,撕掉了之前写的。
事不宜迟,吩咐清荷出去送信。
木郁收到信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自从水万虞去了宫里,音讯全无,如今写了一封信递出来,倒是有意思。
待木郁看过之后,嘴角一勾发出一声冷笑,“这算什么,哪来的胆子让本王去做马前卒?”
他也不写回信,把信往床底下一压,放好证物,打算静观其变。
来到桌子旁继续研究藏宝图的破解。
这大雨一直下个不停,下的心情烦躁,好不容易觅得一本类似的字迹,送过来时倒叫雨淋湿了一半,里面的墨水印染的看不清楚,只余一半还能看。
来送的人直接被当场砍了脖子,以死谢罪。
天下客的小厮打扫房间时一句话不敢吭,畏畏缩缩的。
可惜研究这么久,一个字也破译不了,穿回去的信也石沉大海,诸事不宜,木郁打算这几天先安分安分。
半夜被叫醒,阴沉着脸打开窗户,一个黑衣人带着一个灰头土脸穿着宫服的嬷嬷进来。
黑衣人立马下跪请罪:“打扰主子睡觉,奴该死,但是事情着急,还请主子定夺。”
木郁转身给自己披了披风,低沉着只说了一个字:“说。”
黑衣人正要说话,旁边穿着宫服的嬷嬷一个劲儿的扣头:“求求主子救老奴一命!求求主子救老奴一命!”
翻来覆去就这一句话,木郁心烦的很,啪的拍了一下桌子。
那嬷嬷哆哆嗦嗦的说:“王爷,最近皇宫里不太平,一直在彻查所有奴婢和太监,老奴、老奴不知被查到了什么,要判老奴死刑,王爷啊,求您看在老奴为您做事儿的份上,救救老奴,救救老奴啊。”
此人是木郁五岁的时候在马路边救得人,那事她都已经二十五岁带着一个男娃,获救之后非想在木郁身边留下混口饭吃,木郁把男娃留下,把她送到了赤焰国,让她想办法在皇帝和丞相之间找个差使。
也算争气,她有幸进了皇宫,宫内戒备森严,传信困难,也就是这次来才重新跟她搭上线儿。
木郁看了一眼黑衣人,黑衣人马上说道:“回王爷,她在宵禁之后一路连滚带爬的从狗洞里钻到了别院行宫里,刚好让站岗的我发现,她说有人追赶她,迫不得已才把她带来让您定夺生死。”
“你怎么从皇宫里逃出来的?”木郁很明显已经不相信她了。
那嬷嬷颤颤巍巍的抬起了头:“王爷,老奴在宫里发现了一个密道,一路可以通到外面,这几日宫里风声鹤唳,他们查出了不少人,不是送到慎刑司用刑,就是直接处以死刑,老奴这几日做的事情太过引人耳目,完全不像之前三点一线的过着,他们不知道查到了什么,非要处以死刑,根本不给老奴辩解的机会,一时情急,就,就,从密道跑了出来。”
好家伙,自己明明知道密道,在刚到赤焰国联系上的时候却不报备,现在用自己做了事情来要挟,想活命?门都没有。
若是她死了也不怕,刚好这条线就断了,赤云白怎么也没有证据怀疑到本王身上,宫里反正还有另一个,另一个那么机灵,还没有联系,过了这段时间身份地位更安全了,再联系也不迟,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木郁周身一冷,声音跟冰碴子一般,咬牙切齿:“这么说来,那密道现在是废了?”
整个房间里的空气都为之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