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下没水,小河已干涸,全是些鹅卵石。
我们踩着卵石,咔咔的将这流浪汉送到了他家——第一个桥洞。
流浪汉靠着桥墩坐下,摇头说,你们对我这么好,给我买了鸡,还送我回来,想知道什么,就问吧,我一定都告诉你们。
我没有转弯,直接问,这位大哥,你刚才说我两个都是年轻女人,要小心点是什么意思?我就想知道你说这话的用意,能说明白点吗?
流浪汉叹了口气:“你们是从外地来的,不知道木姐这边有多乱,到街头来,身边没个男人陪着,那会出事的。”
晓雯很诧异,也问,会出什么事?
“这么说吧,我原来住的那个大院子里,现在关了几十个女人,我看得真真的,守着她们的,都是些有枪的家伙,少说也有七八个。”流浪汉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小了一半。
晓雯问,这位大哥,你不是被赶出来了吗?那是怎么看到的?
“我被赶出来以后,心中虽然害怕,却又很愤怒,就找人买了一袋子狗屎,夜里又潜了回去,想让他们尝尝滋味,没成想却看到那么多的女人,而且、而且……”
我追了一句:“而且什么?”
流浪汉说,而且,她们都没穿衣服,只穿了一条小短裤。
晓雯嗤的一声笑,打趣说,那你艳福不浅啊。
我捅了她一下,让她不要乱说话。然后问流浪汉,她们为什么不穿衣服呢?
流浪汉目光闪烁,摇头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看守她们那些人不允许吧,总之很奇怪。”
我一看就知道他没说实话,就装什么都没看出来,也不戳穿他,又问,她们都是夜店的扶手女吗?
流浪汉还是摇头,说,不可能是扶手女,我后来又躲在附近偷看了好些天,她们都是从不出门的。
几十个女人关在一起,还没穿衣服,又总不出门,这让我心中一凛,想起了自己很想找到的那种地方,奶场!
世上真有“山重水复疑无路、得来全不费工夫”这种事吗?
我极力压抑住心中的欢喜,装出一副很平静的样子,不着痕迹地试探,这位大哥,我真是好奇,木姐还有这种地方,你能说说那屋子是在哪里吗?
流浪汉闻声抬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我连忙解释,我就是纯粹好奇。
流浪汉叹气说:“不是我不告诉你们地方,你们对我这么好,我是不忍心你们吃了亏。那种地方不是你们去的,而且在街上也得小心。
“最近总有传闻出来,谁谁谁的老婆不见了,谁谁谁家的女儿又失踪了,算起来,都有三五起了。
“你们是外地来的,人又这么好,我就应该提个醒,换成一般的女人,我半句话都不会多说的。
“现在,我的话都说了,你们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吧,我想睡一会了。”
我听明白了,这家伙对“一般的女人”可能有偏见,也有可能是在等待,等我们给他出个好价钱。
可我们身上又没什么钱。
于是,我使了个缓兵之计,又去用美食诱惑他,说,这位大哥,你都说得这么明白了,我们肯定会信你的话,以后不会乱出来逛街啦。为了感谢你的提醒,我们是一定要请你吃饭的。
流浪脸色迟疑:“我这刚回来,肚子里……”
我马上申明:“不是现在就去吃,是吃晚饭的时候去,现在请你,你也吃不了什么东西啊。”
流浪汉挠了挠头,咧嘴笑了,那敢情好,谢谢嗷。
然后,我们三个都不说话了。沉默了一会,我们又打开了话匣,开始说起别的话题来。
一阵天南海北、说东道西之后,晓雯就问他,大哥,你贵姓啊?是木姐这里的人吗?
流浪汉摇头说,不是不是,我是大其力那边的。
“是吧?那大哥你怎么就跑木姐这里来啦?还这样四处流浪?你家里人找不到你,他们不着急吗?我看你手脚健全,身体也好,怎么就不去找些活干呢?”
我不问什么,晓雯的问题可就多了,还很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流浪汉马上开启了支支吾吾模式,说了几句不着边际的胡拉乱扯,然后他可能自已也知道难以说得过去,只好低了头,尴尬承认:自己很懒。
懒虽一个字,但却可以淤生出很多坏毛病来,譬如好吃懒做,譬如偷抢拐骗,譬如嫖赌逍遥。
这些事做好了就来钱,没做好就败家。
但这家伙好像什么也没选,却选择了离家来这里流浪。这不但奇怪,也说不通,太不合乎常理了。
凭女人的直觉,我知道这家伙身上有太多的秘密,而且隐藏得很深很深,不会轻易说出来。
我想逼他说几句实话,就开始故意往他心口上捅刀子,马上问他,大哥,你这么懒,那有没有老婆啊?
流浪汉脸色有点僵了,犹豫片刻,还是点了头,表示他有老婆。
我又问,你老婆一定过得很苦吧?因为你懒,你不能像别的男人那样养家糊口,所以你老婆很苦,对不对?
晓雯愕然看着我,那表情仿佛是在问,雅雅姐,你会不会聊天啊?哪有这样揭人家短的?
但流浪汉并没有被我这句尖锐的话所激怒,反而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神色尴尬,极不自然。
我还是明晃晃的戳刀子,问他,大哥,你老婆还在大其力吗?你在外面流浪了这么多年,她会不会以为你已不在人世,又改嫁了呢?
流浪汉被我说得惊跳起来,旋即又因为伤处疼痛,又坐下去龇牙咧嘴,半响,才咬牙切齿的吐出几个字:“你、你不要污蔑她,她对我很好。”
这家伙的神态,让我脑瓜子里灵光一闪,仿佛突然间就有点明白了,他老婆肯定也在木姐,说不定就是被关押的那几十个女人中的一个。
他游走在木姐城乡,宁愿天天流浪,靠偷点东西度日,也不离开这里,自然是想守护什么,不然根本就说不通。
我想通了这一点,就没有再刺激他,又聊起了别的话题。
这流浪汉被我激得已经没有说话的兴趣了,无论我们说什么,他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随口敷衍。
我感觉要不是看在我们请吃大餐的份上,他应该会毫不客气地赶我们离开。
到太阳快落山时,我们就邀请他一起去品尝美食。
流浪汉眼里这才露出几分神往,跟我们走时,也不需要搀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