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刺骨的水淋湿锦川全身,身着喜服的红字俊俏公子眨眼成为落汤鸡。
“夫君,咱们这样对阿川真的没事吗?”芜华迅速扔掉手中的水盆,躲在锦州身后,悄悄露出脑袋打量着即将醒来的锦川。
“夫人,小心点,您还怀着咱们女儿呢。”
如果不是自己亲弟弟,锦州早就上去狠狠收拾锦川一顿,当初是他死活要求娶封家娘子,谁能料到大婚之日,他竟然丢下新婚妻子不顾……竟是为了照顾所谓的红颜知己。
南疆人痴迷蛊虫,以炼制出典籍中出现却失传许久的同命蛊为最高荣誉。据南疆秘史记载,当初天罚降临,一对侠侣挺身而出,用自己以心头血喂养的同命蛊与神明做了交易,这才护佑南疆安宁至今。
为纪念这对侠侣的恩情,南疆人可以随意炼制同命蛊,但同命蛊炼制一旦开始就再也不能离开圣教禁地,同时因一己私欲恶意掠夺他人资源,其间出现任何结果都需要自己承担。
所以,除了圣教历代长老们,南疆人大多数都在失败后及时放弃对同命蛊的执念,重新回到红尘中。而这个时候,若是郎君娘子们有了中意之人,便可将两人的情蛊交给圣教主人进行姻缘测定,给出良缘或孽缘的结果,当然,也有人不愿意相信虚无缥缈的命运,选择逆天而行。
至于最终两位有情人的结局究竟如何,是相约白头还是分道扬镳,机密从来没有人知晓……这也算是南疆众多未解之谜之一。
锦家是偌大的南疆中十分普通的一户人家。家主夫人当年怀有双生子临产时不幸去世,家主锦江“含辛茹苦”将两位公子扶养长大。
大公子锦州饱读诗书待人宽厚,这辈子做的最出格的事情就是迎娶自己捡回家并亲手养大的芜华小娘子为妻,幸好二人经过圣教主人测定后互为良缘。
二公子锦川比之兄长,容貌更具侵略性,眼尾那滴泪痣更是迷的众多小娘子直接扬言,愿意为他无视圣教主人的测定结果。
可谁能想到这样肆意潇洒的小郎君,会突然对封家娇养在闺阁中的独女封离纠缠不止,还……半夜翻墙直接当着人小娘子的面拿走人家的情蛊。
等封家人发现的时候,全南疆人都已经知道二人姻缘测定的结果。对了,因为良缘难得,所以,为了南疆能够传承下去,所有良缘都必须结合并接受所有南疆人的保护与……监视。
封离生下来便患有心疾,所以家中兄弟姐妹十分宠爱,才养成天真懵懂的性子,看到亲人因为她的事情愁眉苦脸,眼眶瞬间就红了。
“爹爹娘亲,嗝,都是阿离不好,让,让那个登徒子,抢走了情蛊。”
“阿离,你别着急,乖,一会该心口疼了。”刚得到消息赶来的轻桐,看到表妹连成珍珠似的眼泪,瞬间火气上涌,可还是用最温柔的语气与封离说话。
“轻桐阿姐,如果我说,那位锦川公子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你会相信吗?”想到每晚都会给自己带小礼物的锦川,封离脸色通红,手中不自觉抓着锦川送来的陶瓷娃娃平复心情。
喀噌……轻桐掰断了桌角,在封离疑惑看过来时无辜的笑着,“阿离,好好跟阿姐说,他是怎么哄骗……他,是,如,何,让,你,念,念,不,忘,的。”
“真的要将阿离嫁给那个招蜂引蝶的浪荡子?”
褚乐已经摔了好几套茶具,看得封琴心中淌血。当初她从凤元国远嫁南疆时,母亲连面子都不顾,给她的聘礼?按照南疆的说法,应该是嫁妆,都是撑样子的。还好褚家世代与四国通商,家底还算殷实,可那也让人心疼啊。
“夫郎,您先消消气,以前毕竟都是通过传言了解锦小郎君,可这几天我瞧着面相,他是个踏实之人。
最重要的是,阿离每次见到他,那发自内心的快乐,是我们在如何宠爱都做不到的。”
每次看到阿离因心疾不能像其他南疆小娘子们一样结伴游玩,炼制各种蛊虫的时候,封琴都在想,如果当初自己在坚定些,如果褚乐娶的不是外族女子,阿离也不会因此……
“妻主,我答应你试着去接受锦,川,你若是还在质疑我们夫妻的缘分,那不是戳我心窝子吗。”
毕竟,当初,褚乐藏在货车中跟着父亲出海去凤元国行商,因为贪睡没能及时跟上父亲的车队,是被母亲厌弃故意赶出家门的封离救了他。二人相伴度过最艰难的时光,后来,褚乐使尽各种手段,撒泼打滚……才把封琴骗,咳咳,娶回家。
那会儿只想着将封琴救出封家那个火坑,可后来褚乐发现她受到其他南疆人的指点后,便将褚家的家主令直接交给封离,对外宣布,此后他褚乐就是封离的赘婿。
“兄长,还有,嫂嫂?”锦川已经进入幻境很久了,他也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能与兄长体会到与现实中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
锦川的意识有时候会恢复,但片刻后又会被幻境中“锦川”的意识重新占据,顺着安排好的命线走下去。
在兄长锦州与芜华测定良缘成婚后,锦川才像是终于打破被虚假包围的结界一样,开始接收这个幻境中对于南疆与四国的设定,也发现封离的存在。
锦川猜想,应该是因为某种原因,二人所经历的幻境融合在一起。所以,趁着为数不多清醒的时候,锦川就开始半夜翻墙……诱哄小姑娘的日子。
因为无法确定封离会在那个时间节点出现,所以锦川暂时还不能离开幻境……或许是直觉,他总觉得此刻的温情是可以短暂沉沦的。
“阿川,真没想到,你竟然是,小九先生话本中写的渣男,封家小姐天生患有心疾,你怎么能做出逃婚这样的……”无耻行为。
芜华及时止住脱口而出的恶言,重新缩回锦州身后,还悄悄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好像在说,崽崽别跟你小叔叔学坏。
锦州虽然没有说话,可脸上的怒火与责备还是被锦川看去入眼中,他也没想到大婚之日幻境中“锦川”的意识会苏醒,还扬言自己突然缠上封离的原因,是因为跟别人打赌输了。他永远都不可能喜欢……病秧子。
最后这句话,是锦川拼命争夺身体控制权无果后,直接用了同归于尽的法子,让这副躯体直接昏睡过去,否则,那么伤人的话,即使是在幻境中,锦川也不想让封离伤心。
“兄长,这件事……总之,我是有苦衷的,还是多谢你帮我遮掩。”
若不是锦州用新郎官过于激动所以才会体力不支昏睡过去,说些胡话什么的,勉强安抚了宾客和封家人,锦川的三条腿估计都要保不住了。
“你心中有数就好,能够与所爱之人测定为良缘是神明的赐福,千万莫要辜负。”
锦州听到自家打哈欠的声音,也顾不得锦川还在场,回头直接将人拦腰抱起。惹得芜华十分不好意思,将自己的头深深埋在锦州衣襟中,是他儿子困了,跟我无关。
锦川莫名觉得有些饱,如果他能再多偷看一页封离从陆初雪那里拿回来的小九先生的话本子,就会知道,自己如今的状态,是吃狗粮饱了。
“阿川,你嫂嫂和侄儿该休息了,等一切尘埃落定,我等着你的解释。
还有,弟妹那里……天色已晚,你还会快些回哄哄她,好好认个错,还有,动心兄长为你准备好放在枕头下面,弟妹体弱……你定要克制。”
虽然锦川今天拜堂时的行为有些荒唐,可他为了让封家人松口将女子嫁给他,有多认真和锲而不舍,对封离那份感情中的……偏执与占有,锦州全都看在眼中,所以,就算锦川有时候很是奇怪,性格也变来变去的,他也全当自家弟弟心智不成熟。
锦川都走出去很远了,想起兄长的话内心还是复杂无比,如果现实中的锦州知道自己也有如此……管闲事的一面,也不知道会如何。
“呦,这不是我的夫君啊,原来还没死……嗯,辛苦了,”竟然趁着凤元女皇陛下失去记忆的时候,用哄骗小姑娘的手段将她拐走,而且,竟,然,还,敢,逃,婚。
封离也没想到幻境中的自己与现实中会是截然相反的性格,想起那些在爹爹娘亲面前撒娇,在兄弟姐妹身边傻笑的人无论如何否认都是自己,封离突然觉得心口刺痛……对了,她都忘了,如今她的人设?嗯,应该是这么说,她的人设是生来带病的娇气哭包。
“阿离……妻主,你终于来了,没有你在身边保护,我竟然连幻境中‘锦川’的意识都争不过,连副可以完全掌控的身躯都没有,呜呜……”
感受到熟悉的气场,锦川克制住激动的心情,赶紧去屏风后面换上干爽的衣服,嗯,他没忘记,在幻境中,他的阿离患有心悸之症,从小汤药不离身……娇弱得很。
哼,封离看着跪在床边趴在自己腿上假哭的某心机男,早已心如磐石,甚至,一股恶念在脑中飘过,看过凤元女皇陛下丑态的人……还是杀了才能永远闭嘴。
“阿离~~妻主~~你可是我的依靠,您来了,咱们要不商量一下,什么时候出去?”
看来,平时自己伪装得不错,至少,这种如芒在背的杀意,现实中,阿离就从没对锦川显露过……吧?
“我还以为某人,沉醉在神明亲自编织的迷梦中不愿意出来呢。”封离的意识清醒过来后,也想明白锦川多变的性格,还有在南疆人心目中一会儿是邪魅公子,一会儿是禁欲佛陀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说的好听,两人心意相通,有预感封离也会出现在自己的幻境中,所以,才潜伏至今,想等着和自己一起出去,呸,才怪。父亲的疼爱,兄长与嫂嫂呵护,还不是某人的执念外化。
可是封离也就是心里嚷嚷的大声,毕竟……她也多次有恢复记忆的预兆,只因为贪恋母皇族父君的陪伴,还有想让轻桐阿姐能够与双亲多留下些美好的瞬间可以留待以后慢慢回忆。
以后……怎么可能会有以后,这里可是幻境啊。可谁又能肯定的说,外面的现实就一定是真的,所谓因果循环,循环二字早就说明,凡人的轮回就是一场重启命线的因,所带来的抉择的不同与结局的巨大变化,就是其中秩序守恒的果。
“放屁……他锦江真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唐柔将手中的空酒坛子扔在地上,晃晃悠悠撑着柱子站起来,看着终于露面的锦江,冷笑一声。
锦家两位公子能有今天,都是她,所有南疆人口中的“痴情种”锦江承诺过,待他为亡妻守孝十年后,便考虑接受别人的,那个别人……唐柔。
想她堂堂圣教长老,竟然也会相信男人的鬼话,明明当初,偷偷请求圣教主人为她与锦江测算过姻缘……孽缘,可是他们从来不是幸运到可以改变天命轨迹的人。
唐柔甘愿成为锦江为亡妻研制同命蛊的工具,为他背叛圣教定下的规矩,杀人掠夺资源,利用别人试验同命蛊的炼制方法……
“柔儿,今日的阿川大婚的日子,你可别捣乱。”若不是锦川那双眼睛与亡妻生得最像,锦江还会沉浸在同命蛊炼制中,随便找个替身代自己参加亲生儿子的婚宴……毕竟,锦州就是如此过来的,只是,比起父亲的祝福,他更在乎的是妻子芜华。
“你说,接下来,他们的结局会如何?”封离没想到,锦川的父亲竟然成了大情种,这难道是幻境的……讽刺?
“阿离,我们该清醒了,万物皆有各自缘法。”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天命运行中,所有存在都可以自己衍生出脱离本源的意识。还是那句话,自有缘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