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温言熙鄙视的沈?老男人?柯吟,此刻若是在场的话,定会反驳他的话。自己父凭子贵的心思与想要独占念柒的欲念,都在发现天道恶念的存在后,变得无比荒唐。
“柒柒,你别吓我,我这就去找大夫,对,我们去药谷,很快就能恢复的。”
“小沈哥哥,你定是近来太过疲惫,所以才出现幻觉,我不是好好的吗?”
到达凤元国都千凰岛前的晚上,念柒看到嫦笛杀掉那么多候选人和引子后,没有丝毫感情的双眸,还有她想用自己的身体为筹码换取嫦笛手中的情报,那样陌生的样子……他就该想到的。
沈柯吟不敢相信他失而复得的妻子,竟然是……天道恶念为了自己能够在凡间行走而用一缕神念幻化的傀儡。
“小沈哥哥,你怎么又愣神了,听说今晚千凰岛上,有为官配郎君与娘子们准备的灯会,我们也去凑热闹吧。”
念柒看着刚飞走不久的信鸽,垂眸掩去一闪而过的冷意,要是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该有多好。
随着那晚在皇家海军战舰上,天道恶意主体神识的降临,念柒的记忆正在复苏。她原本可以只做部落中无忧无虑的小公主的,如果沈柯吟没有跟着先隐帝来到北穆国,命运的齿轮不会再次转动。
念柒虽然只是祂的一缕神念,可或许是神明未卜先知的绸缪,捕捉当初即将消散的涂山辞的魂魄融入念柒的体内,从而让他与沈柯吟产生交集,收回神明赐予他的气运的同时,让他重新成为神明手中的利刃,祂恐怕永远都不会想起,散落在各处的万千神念中如此微不足道的自己。
沈柯吟拂落念柒拉着自己衣袖的手,脸色苍白,他的视线紧盯着念柒的容颜,似乎是在寻找最后一份熟悉的旧人模样。
“你不是她,柒柒的身上从来不会充斥着让人作呕的枯木腐朽的味道。”
难怪,自从推掉凤元女皇陛下的宫宴后,念柒突然变得嗜睡,武功内力突然消失又在突然恢复的时候达到常人难以匹敌的高度,的有时竟然连自己都认不出来……
后来,嫦笛也突然失踪了。而他每次回到驿馆时,都会刚好赶上沈柯吟被念柒找借口支开。沈柯吟下定决心的那天,曾偷偷跟在嫦笛身后,是他在水无忧与风末止疗伤时,点了一把大火。
“沈柯吟,这个时候,你应该是在跟念柒卿卿我我你侬我侬才对,可别掺和到什么麻烦中去,在连累她,那我就有可乘之机了。
哦,我想起来,要是你还想与她白头偕老,最好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对,就是安心的当个,傻子,哈哈……”
他果然早就发现自己,或许,就是他故意露出破绽引自己前来。至于为何没有在念柒面前拆穿沈柯吟的异样,要么就是出于自己的恶趣味,要么就是他知道,凭借沈柯吟一人之力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本尊不念旧情了,我心中唯一的竺水部大祭师。作为对你的恩赐,本尊允许你替我起一个凡人的名字。”
念柒,天道恶念本身只是因为凡尘中的贪婪与欲望,从原来的天道中分离出来,暗中蛊惑挑起北穆国十二部落对竺水部落独掌神旨的不满,隐帝在动乱中逐渐掌控大局的时候,借机逃出北穆神山,逃离祂的囚禁。
可没想到自诩公正无私的天道,为了牵制自己,竟然将天道恶意留在神山的本源之力赐予沈柯吟,以他为容器施展法则之力牵制自己恶念让祂无法扰乱天命,否则,数不尽的岁月流转中,天道恶念早就凝聚出身体。哪里还会耗费神力,在凡间造出这么多傀儡。
借助这些傀儡的力量,天道恶念找到最好的栖身之地——凤元国千寻岛,那里的龙脉可以提供源源不断的气运,拥有气运,祂就拥有可以与天道对抗的能力。
可天道怎么会放任自己都恶念有机会取代自己,祂用自己的力量在千寻岛上用月芜草作为封印,再次打造囚笼,困住自己的恶念。因为将自己的气运附着在永生不灭的月芜草上,所以天道不得不陷入沉睡,祂预感到自己的恶意会在此间惹下大祸,所以必须积攒力量。
所以,这就是,当初海盗幸存的族人逃到千寻岛后,为什么会在服食月芜草后,会被寄身在凤元龙脉上的天道恶意故意引去献祭龙脉。
后来,天道恶意突然想出更好的为祂献祭气运的方法,故意将海盗族人的族长送到当时凤元女皇的面前,让他传达神明的旨意,就说凤元龙脉气运正在扩散,若是想保住凤元的江山,就必须不断用身负气运之人献祭,终有一天会重聚气运,还能助凤元统一四国。
自此,所谓天命的护卫者也逐渐形成,那位传达自己神旨的族长,是天道恶念第一次将自己一缕神念附着在凡人身上,这还是天道正统教会祂的。
从来,天道恶意都是寄身在凤元龙脉中,就算有了新的神旨也会采用入梦的方式,如今借助念柒的身体真正与此间产生牵绊,感觉还挺……竟然会生出一丝不舍。
看来,凡人因为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而催生出来的恐惧、仇恨、贪婪……所有人性中最为阴暗的存在中,竟然也掺杂着“善”的执念吗?
“虚无……是你控制了我,我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你如此,你若是能把她重新还给我,给你又何妨。”
看着那双属于念柒的眼睛露出一点熟悉的情感,沈柯吟就控制不住内心的悸动,天道恶念也正是利用这一点,稍加暗示,就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虚无…… 祂有了自己的名字,听说,凡人的名字中蕴含这神奇的念力,这是连天道正统都没有的,独属于祂的……祂与此间的牵绊。
“小沈哥哥,快点,我们去看灯会,初雪与温郎君肯定也在,唉,我也真是的,平时壮得跟牛似的,怎么刚到凤元国就病了。
困在驿馆这些天,真的太无聊了,你说……”
天道恶念,虚无就像是凡间刚得到心爱玩具的小孩子,只因为一个名字就能轻易放弃多年的绸缪,或许,正因为祂有无尽的时间,所以才能如此有恃无恐。
可,他的妻子,不该是因为神明高兴时怜悯需要时就献祭自己身体与灵魂的傀儡,沈柯吟将念柒紧紧抱在怀中,他不愿意让她看到自己的脆弱与惶恐。
“小沈哥哥,你是有什么烦心事吗,我们可是说好,不可以欺瞒彼此,你可不要明知故犯,小心到时候我让你父凭子贵的……呜……”想法落空。
念柒从来没觉得郎君会有这样粘糊的时候,难道是她跟在涂山烨大祭师身边,过于清心寡欲,小沈郎君难道是因为这些天自己病了,所以,憋的太久……
小九先生的话本有时候,也挺羞人的……念柒看着天边的烟花,看来自己心心念念的灯会是去不成了。
念柒整个人缠在沈柯吟身上,在他略显惊讶的神情中主动出击,不知为何,脑中会突然出现这些,讨好他的方法,可念柒莫名觉得,沈柯吟会喜欢的。
沈柯吟压下心中的苦涩,回应着念柒的情动。正如嫦笛所说的,为了能够与他的妻子拥有哪怕片刻的欢愉,他确实甘愿成为傻子……可他真的没有勇气,对念柒说出一切真相,那太过残忍。
也对,他自己被神明强行赐予永远不会停止的时间的那刻,就该懂得,自己真正失去的究竟是什么。他所有爱意与私欲的起点,他的小姑娘,涂山辞,再也不会回来了。
世人大多相信因果轮回,宿命纠缠中会重新寻回曾经失去的或者拥有过的缘分,可就算凡人的灵魂不会随着红尘中肉体的消散而随之湮灭,重来一世后,拥有新的牵绊与身份记忆,哪里还是你心中执念的样子。
更何况,若是神明吝啬,将秩序守常、天命不可违作为此间法度,只允许芸芸众生拥有一次红尘游历的机会,此后,肉身与魂魄共化尘土重启轮回,想要在时光无垠中以灵魂为标准寻找失散的爱人只能成为奢望。
嫦笛将手中的花灯放在念柒房间门口,屋中隐约传来男子的低哄与女子娇软的啜泣。夜间风起时,窗棂不堪承受露出屋内情景,女子布满红梅的手臂从帷帐中伸出,立刻被男子骨节分明的双手捉回,似是在惩罚女子的逃避,男子再次侵入身下最柔软也最是令他沉醉的地方……
撤下覆面的轻纱,皎洁月光轻柔散落在嫦笛脸上的伤疤。嫦笛觉得自己有时候真的聪明得让人厌恶,手中的酒醇香醉人,是传说中能够让人大梦三生的凤元国岁绒酒,呵……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念柒,比起你以前用冷漠与野心辛苦伪装成坏人的样子,我还是喜欢,从那天在船上我将所有障碍清理干净后,你主动靠近我时漠视所有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样子。”
那样,我才不会如此孤独,原来真的有人会跟天生坏种的琉晓,“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嫦笛知道那个人不是念柒,或许是偶然附身在她身上孤魂野鬼……那又如何,他比沈柯吟聪明的地方就是,从来不会放弃任何摆在眼前的机会,既然自己对那个她来说有利用价值,那如何为自己谋取报酬,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就像,小时候,父亲母亲的注意力都在妹妹琉裳身上,想培养她成为女皇陛下身边的亲信,从而把琉家重新带到权利的中心。
那时候,正在拼命克制内心时常会突然涌现出恶意的小琉晓,看到父亲母亲满心满眼都是妹妹的时候,就算知道凤元男子地位的尴尬,而他们的选择或许只是随波逐流的时候,也隐隐升起嫉妒。
他就像小偷一样,藏在妹妹身后,跟着教导她的老师们学习如何治国理政与把控人心,又在父亲母亲警觉的时候,拿起针线,用闺秀男子的礼仪与温婉告诉他们,他很听话的。
那些欺辱妹妹琉裳的乞丐是他费了好大功夫才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找到的,那天也是千凰岛上为官配之人准备的灯会,他知道从小就被拘在府内的妹妹一定会求着父亲母亲带她出去,这也是琉晓等了许久的机会,一个可以毁掉他们心中寄予厚望的女儿,让他们能看到自己的机会。
看到那群乞丐与琉晓周旋许久才将她压在身下欺辱的时候,琉晓就像没有听到她凄厉的求救声,还在心中想,看吧,这也是自己没有的,可她却能用武功来保护自己,可惜,琉晓在她出府前喝得茶水中下了可以让她暂时失去唯一仪仗的东西。
等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最后,琉晓冲了出去,“你们这群禽兽,放开我的妹妹。”
似乎是琉晓反抗时满身的鲜血,或许是他们反正也已经尝到身份尊贵一辈子都不配拥有的妻主的滋味,也不愿意给自己多招惹麻烦,所以愿意当过二人。
“兄长,我……怎么办,若是被人知道,一切都毁了……”
琉裳不明白,父亲母亲究竟有什么要事,在她去放花灯的时候突然离开,还派人传信让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在原地等着他们,这些人……就出现,对她……
“阿裳,听我说,今天什么都没发生,我们只是不小心跌倒,你扭到了脚,这才弄得满身狼狈。”
琉裳隐约中明白了什么,可她没想到向来胆小明哲保身的兄长会愿意为了她做到这个地步,刚才他明明可以选择袖手旁观,而且,一旦东窗事发,父亲母亲定不会手下留情。
“走,我们回家。”琉晓走到河边,替二人擦去所有污秽与血迹,然后用自己都披风遮住琉裳,背着她,回家。
琉裳就算平时如何被看重,也只是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就算凤元国女子性格向来比男子多了几分坚毅……可他还是在兄长衣服的冷香中,感受到自己身上的恶臭味道。
琉晓感受着背上之人的颤抖,嘴角扬起笑意,语气中却充满疼惜,“别怕,若是以后有人嫌弃你,兄长愿意顶住世俗的恶意,嫁给你当夫郎。”
琉裳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此刻,她才真正在琉晓面前露出所有的脆弱,“琉晓,一言为定,如果你敢背叛我,我不会放过你。”
嫦笛,琉晓看着天边升起的晨曦,怎么突然想到她了,真是蠢,至死也没发现他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