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声音,岳云转头看去,说话的正是武陀和杜束。
他站起来,连忙向岳父行礼:“见过泰山老大人,泰山不回安陆怎么跑鼎州来了?”
杜束一把将他扶起,笑道:“应祥,你我翁婿之间何必多礼,快快起来。我有要事要见道思,自然过来。对了,道思现在何处?”
岳云:“军使现在澧州,距离鼎州不过几十里地,说不好明日就能见着他了。却不知道岳父大人有事情事情急着要见军使?”
杜束:“此事关系甚大,等见到道思再说。”他也不回答这个问题,笑了笑:“应祥,老夫离开黄州的时候你家娘子就要生产了,现在是什么情形?”
岳云听到岳父问,忙笑道:“生了生了,母子平安。岳父大人刚走没一个月,娘子就诞下麟儿。”
杜束大喜:“啊,原来生了也,可取了名字?”他年纪已大,儿孙成群。可岳云这个孩子一生下了,自己和王慎的关系自又不同。
岳云:“已经取了名字,叫岳甫,是军使取的名。”
“岳甫,好好好。”杜束抚须哈哈大笑。
武陀和其他人纷纷过来给杜判官道喜,良久,杜束才说:“应祥,老夫也是运气不佳,刚到湖南就被摩尼妖人盯上了。今日若不是恰巧你带大军来救,老夫只怕就要糟糕。这里距离鼎州城不到三十里,贼人竟然能从容来去,万万没想到贼焰已经猖狂到这等地步了,湖南的形势只怕已是不好。”
岳云不以为然:“区区一群蟊贼而已,就算人再多,又占了地利,我军一道,顿时就剪灭了。伪太子钟子昂部小婿已经盯了两天了,怕就怕这些妖人在水上来去如风,不能全歼,这才设计将他们诱到这片空地上。”
听到这话,杜束感觉到好象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面色一变,正要问。
旁边的牛皋忙咳嗽一声:“应祥将军,不替我介绍一下吗?还有,这位将军方才的话尚未说完呢,还请教。”
岳云这才跟牛皋介绍起众人来。
牛皋同杜束和武陀一一施礼,对于杜束他闻名依久了,早就知道他是泗州军的二号人物,一众文官之首,对他态度也是极为恭敬。
三人见礼之后,武陀才道:“原来是牛伯远将军,方才末将说这鸳鸯阵实在太费钱了,那是因为你看这狼筅上到处都是枝桠,所耗的钢铁足可以制作五六根长矛的枪尖。而且,如狼笄一类的异形兵器打造不易,很费工时。军使曾经说过,军队的兵器打造原则要求简单易制,能够在最需要的时候以最快速度制作出来。若是兵器的打造赶不上损耗,这仗也没办法打了。以前我军人数不多,或许还可以采取精兵政策。但现在部队扩编得厉害,不可能人人都装备精良。而且,部队人数一多,装备就必须有一个固定的标准,以便维护保养和制造。”
牛皋若有所思,连连点头。
武陀:“军使说了,战国时,强秦的兵器都是统一的尺寸,兵器上面还刻着工匠的名字,以方便质量的追述,谁的兵器出了问题,出了什么问题都能找到人找到原因。而且,因为使用的是同样的兵器,同样的尺寸,兵器一但破损,可以实行零件互换。”
“对了,鸳鸯阵之所以在经过湖南之战之后不会在用,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部队训练不易,不适合大部队推光。”
他接着说道:“刚才观战的时候,我也想了半天。发现这个鸳鸯阵训练成本很高,指挥难度很高,难以大规模普及。对于士兵来说,不仅要懂得兵器的使用,还要团结一心,懂得相互配合的重要性,每个小阵都需要一个了解阵法运用的队长,几个单位联合时候还需要懂得联合几个单位的基层军官,然后是高级军官,我们军哪里去找那么多合格的军官?”
说完,他问岳云:“应祥将军,你说末将说得对不对。”
岳云点头:“说得是。”
听他这么一说,牛皋也连连点头,心中震撼:这个武陀刚到湖南,只看了半天,就弄明白这鸳鸯阵的虚实,比自己还想得透彻。泗州军中的将领们军事素质真是不错啊,果然是一支威整天下的强军啊!
说着话,那边的斩获很快就统计出来了。
据俘虏交代,逃走的那个摩尼教妖人首领果然就是钟相的伪太子钟子昂,这让大家都很遗憾。
此战,杜束和武陀所率领的乡勇阵亡二十,伤十余人。背嵬军斩首二百三十,俘虏七百一十一,算是全歼了来犯之敌。而背嵬军只阵亡五人,伤十四,可谓是酣畅淋漓的大捷。
至于缴获,摩尼教穷得厉害,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也就一些破铜烂铁。
士兵们将农具和兵器集中在一起将上面带铁的部队取下来放在车上,准备带回去化成铁重新打造。
杜束:“应祥,牛皋将军,咱们现在就带着人马进鼎州城吗?”他是个享受惯了的人,在野地上走了两三日,身上又脏又臭,已经难以忍受了。
岳云:“回岳父大人的话,我倒是想进城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裳,吃酒吃肉。可惜啊,咱们对李成来说却是不速之客,人家未必欢迎咱们。”
杜束:“怎么说?”
岳云回答道:“自我军进澧州和摩尼教妖人大战之后,军使也派人去和李成联络过,请他出兵援助,可姓李的一直不吭声,想来是不太欢迎咱们!嘿嘿,李成已经将鼎、辰、澧三州当成他自己的地盘,自然不想咱们过来争食,也说不好他揣着什么心思。我等还是先打通从这里到军使老营的道路,等军使过来之后再说。”
杜束连连点头:“对,鼎州还是不先进为好,一切等看到道思再说。”
时值乱世,礼崩乐坏,长江以南地区打成一团。官兵和流寇打,流寇和流寇打,官兵和官兵打。都在争地盘,抢劫百姓,兼并别人的军队。朝廷之令不行,任何人都有可能对你背后下刀子。
岳云和牛皋所带的这几百人每个士兵都身着铁甲,每人一匹健马,马上还挂着三四样制作精良的兵器,这样的装备和南方叫花子一样的军队比起,豪华得令人发指,鬼知道李成会不会动心。
况且,杜家人和李成又是血仇,杜束怕自己见到李成会忍不住。
牛皋:“既然杜判官下令,咱们就将大营扎在官道上,把守住鼎、澧两州的通道再说。”
这个时候,一个士兵过来请示:“岳统制,牛统制官,那么多俘虏如何处置?”
岳云眼睛一横,还没有说话,牛皋就道:“还能如何,都杀了!”
武陀大惊:“应祥将军,牛将军,杀俘不祥,咱们泗州军可没有这个先例啊!依旧如先例,先关押起来,然后一一甄别。若是得用的充实军中,不能用的,听凭自去。”
牛皋刚加入泗州军不过两日,心中很不以为然,道:“此言差也,也不知道军使的行辕什么时候能够来鼎州,咱们又有这么多战马,粮草消耗极大。要养活这么多俘虏,可能吗?别到时候,反将我军给饿坏了。”
武陀急了:“可这也不是杀俘的原因啊,此事实在是有违天和,做不得呀!”
牛皋本是河南大豪,手上不知道粘过多少条人命。浑不以为然,笑道:“要不,武将军却寻些粮草来养活这么多张嘴?”
武陀一窒,这周围都是荒地,几十里看不到一条人烟,又从什么地方去寻粮草。
牛皋又微笑着说:“是的,杀俘不祥。如果能够将俘虏招降了,倒是可以壮大我军。可是,我这一路从江汉过来,摩尼妖人是什么德性却是最清楚不过。武将军大概还不知道这些妖人都顽固得很,他们受到邪教的教义蒙蔽,异常凶残。再他们眼中,只要是不相信他们教义的人都是魔,都必须杀了。杀一个魔,就是算是一桩大功德。所以,咱们也就不费这个工夫了。如果大家不想干这活儿,我来,让我手下的亲卫动手就是,反正他们还没有正式加入泗州军,于王军使英明无损。”
“杀了这些俘虏,可极大地震慑妖人,让他们知道惹到我泗州军的下场。这些邪教徒都是被蒙蔽了神智的,教化是不可能的,只有一个字——杀——杀到他们害怕为止。”
武陀:“可是,可是……杀人终归是不对的呀……应祥将军……”
岳云却不说话,显然是不想管这件事。
杜充突然插嘴:“当年方腊做乱,明教祸害江南的陈壮老夫也听人说话。这种妖孽是不可能教化的,杀了倒也干净,老夫同意,牛皋将军,此事就由你来办。”
见大家都默许此事,武陀喃喃道:“不能,不能这么做呀!”
可是,既然杜束已经开口,军中上下等级森严,命令一下来也只有执行了,他也没个奈何。
很快,俘虏们就被圈成一团,被人用绳索串了押到河边。
大约是感觉到今日必死,众摩尼教教徒同时喊道:“能不能脱掉我等身上的衣裳?”
牛皋等正要动手的士兵哼了一声:“还想着入土为安吗?你们这些妖人攻州掠府,屠戮百姓,今日定要将你等抛尸水中喂鱼。”
武陀正带着乡勇在一边维持秩序,见妖人要求脱掉身上的衣服,心中大为不解。
一个背嵬军士兵解释说:“武将军,这些摩尼妖人邪的紧,死了下葬的时候要脱得精光,说是赤条条来,赤条条去。还有,他们平日间也不粘荤腥,只吃菜。”
一个乡勇恍然大悟:“对对对,我也听人说过,食菜事魔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