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有亮,军营中激烈的鼓声就响了起来。
正是卯时,卯时升帐乃是军中新订的规矩。
背了一夜书的军官们红着眼睛,提着棍子冲进自己属下的营房里。
居无何,传来了大声的斥骂和棍子抽在人身上的声音:“起来,起来!”
“穿好衣裳,点卯了!”
“直娘贼,你是小娘子吗?给老子快点,若是给我丢了人,看俺以后怎么收拾你这鸟人!”
……
军官中除了岳云、谷烈少数几人能够读书识字之外,大多是文盲,让他们背厚厚一本操典,简直是要了老命了。即便是岳云,也花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勉强记住。
至于其他人,几乎是一夜没睡,火气都大,责罚起手下士卒,下手也分外的狠。
唯一例外的是陆灿,这个书生只看了一遍,竟然就能倒背如流,惊得大家眼珠子都要落到地上了——天才啊!
整个泗州营一千人马中,莫说八百新兵,就算是其他两百经历过平原镇之战的老卒,这一个月在建康,没有人约束,成天在外面吃酒胡闹,军纪也涣散得很。
用了差不多二十分钟,一千人才衣衫不整地跑到刚平整出来的操场上,乱糟糟地提着兵器挤成一团,不成阵势。
从擂鼓到现在,王慎一直在心中数数,见手下士卒如此散漫,禁不住大皱眉头。
老辎重营的兵且不说了,自己和他们接触的时间也不长。至于新兵,在从江北到建康的这一个月里,虽然经过简单的编队,但部队一直处于逃亡和转进状态。而王慎平日里又得招募士卒,购买物资,根本就没工夫训练他们。新兵成分复杂,他所需要做的只是广结恩义,若是对他们太严苛了,部队说不好会出现逃兵。
现在总算安定下来,又集中在军营中,倒也没有这个担心。
部队什么纪律混乱,但宋人身体素质还算不错,站在那里,一个个看起来威武雄壮。而且,士兵们都是经过挑选的良家子,都生着一张淳朴老实的脸,这两点让王慎很是欣慰。
只要身体好,人老实就是合格的士兵。至于纪律和战斗素质,多练练就有了。
王慎站在队伍前头,大声道:“大家也都看到了,营房有了,我王某人也保证你们一日三餐,不受饥寒。现在你们手中有了武器,有军官带领,也算是军士了。不过,你们距离真正的战士还差得远。军人所做什么的,那是要上战场厮杀的。你不杀死敌人,就要被敌人砍下脑袋,没有任何侥幸可言。”
“从此刻开始,你们要接受一个月的训练。只有经过严格的操演,你们才能活下去,获取功勋。那么,什么是操演呢?”
“首先就是体能训练,简单说,就是力气和耐力。你们要穿得了重甲,拿得动兵器,还能一口气走上一天路不会被累趴下。你们当中有人是见识过女真鞑子手中的兵器的,人家一把刀就重二十多斤,一刀下来,如果你力气不够架不住,死了也别喊冤。”
“第二,就是如何使用你们手中的武器。昨天你们已经被分成不同的兵种,刀盾牌子手、长矛手、弓弩手、背嵬士,不同的兵种有不同的作战方式,你们要从头学起。”
“第三,就是阵战之法。简单说来,就是上了战场,你们该站在什么地方,进攻的时候又该朝什么地方冲,怎么杀敌。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战场上千军万马挤在一起,你挡得住前面的敌人,身侧怎么办,这都需要交给战友,战友来为你提供保护。同样,你也要保护你身边的同伴。”
“练好了这三天,别的不敢说,某可以保证你们能够在战场上活下去。战争其实很简单,就是有组织的两个团体,拿起兵器捉队厮杀。你赢,你活;你输,你死。”
“现在,整队,以大队为单位,开始跑。最后的一队要受罚,出发!”
一声令下,一千士卒在王慎的带领下,穿着铠甲,带着装备,快步跑出军营。
今天早晨的晨跑王慎制定的运动量不大,只有六里路。毕竟,人体需要有一个逐步适应的过程,等到适应了才能加量。
不得不说,大多数士卒的身体条件都是不错的,起先的一千米都跑得轻松。到第二个千米的时候,士兵的脚步就慢了下来,身上也开始出汗,呼吸声也沉重起来。
毕竟身上穿着铠甲,手中还拿着武器,身上的装备重量平均下来每人十斤。所有人都大张着嘴巴不住喘息,额上也满是黄豆大的汗珠,头顶全是腾腾白气。
渐渐地,每个大队都出先士兵掉队的情况。
按照宋朝军制,每个大队都有兵四十五人,泗州营人多,每队已经超过了百人。
刚开始的时候,部队队型还很严整,到最后各队都散开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乱得不能再乱。
军官们都急了,不用中棍子抽着落后士兵的屁股:“快快快,跟上去,娘的,你想牵连咱们呀?我饶得了你,其他人可饶不得。”按照军法条例,体能训练的最后一名所在的大队,要加罚两里路的。
吃了军官的棍子,士兵疼得哇哇惨叫,只得再次提起精神。可是,再跑一段路,又落到了后面。
这其中,岳云所领的背嵬士情况最差。背嵬士虽说是军中最精壮的汉子,可身上的装备最多最重,跑了四里地,就有人实在顶不住,落到了最后。
岳云心高气傲,见此情形,气得脸都青了,不住口地骂娘,下起手来也分外地狠。
但这还是没有任何用处,一个士卒终于顶不住了,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身上的铁甲激起一片灰尘。
“起来,给老子爬起来,找死!”岳云眼睛里全是凶光,不住地朝那人身上踢去。
那人却只是一动不动,只是哭喊:“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真当老子不敢杀人!”岳云大怒,抽出刀了,唰一声,刀锋就贴着那人的脸深没入土。
“啊!”那人终于怕了,触电般跳起来,不要命地朝前冲去。
岳云继续骂:“知道好歹了,贼厮鸟,你牛不喝水小爷偏要强按头。”
王慎看得心中暗笑,接伸手从那个士兵手中接过兵器扛在自己肩上:“士兵,若是跑不动了,我来替你拿。”
那士兵被王慎拿掉手中的斧子和挂在腰上手刀和骨朵,一下子少了十斤负担,顿时轻快起来。心中感激:“将军,这可……这可如何使得……呼呼……呼……”
“我们是一个团队,我们是一个整体,大家都是袍泽兄弟。袍泽在战场上跑不动了,受伤了,身边人有伸出援手的责任。”
“还可以这样,这是我队的兵,还是让我来吧!”岳云从王慎手中把兵器抢了过去,大声对手下吼道:“其他人听着,身边的袍泽若是跑不动了,扶上一把,不能丢弃任何一人。”
不但岳云这里,其他队的军官也纷纷效仿。
终于,六里路的负重越野跑终于结束了。落到最后的那个大队每人罚做两百个俯卧撑,直累得把黄疸水都吐了出来,瘫软在地上老半天才能动弹。
看到他们被罚得如此之惨,其他人都心中警惧,心道,明天咱们可不能落到最后,好在这该死的跑操终于结束了,实在太苦了。
不过,他们并不知道,这才是开始,吃过早饭后,还有更多的训练项目,一但没有做好,军官就会毫不留情地命令他们,趴下,两百个俯卧撑。
上午的训练虽然不怎么耗费体能,却烦得大家要发疯了。那就是让后世大学生和新兵连战士谈虎色变的操法和队列。
部队很快以都为单位在操场上结成一个个小方阵,接着就是立正、稍息、原地间转、齐步正步跑、集合、解散、报数、整齐、正步……
整个操场都沸腾起来,满耳都是千百条汉子“一二,一二,一二三四……”的大吼,吼得声音小了,一记军棍的抽到你背上。
这其中最让人难受的是军姿训练,要求两腿根靠齐,两腿挺直,收腹。两肩平齐,稍微后张。头要正,口要闭,下颌微收,目光平视前方。
一旦有人的动作没做到位,吃了一棍的同时,还担心被罚俯卧撑。可这次军官并不对你进行体罚,而是拿出一个钉成丁字型的木架,捆在你背上,让你站上半个时辰。
这一招虽然不累,却痛苦得难以言表。只片刻,一身就酸麻得好像不属于自己了。
这个上午的时间过得如此之慢,简直可以说是度日如年。
好在午饭不错,米面粟米饭一人有一斤的量,还有肉菜。这在看够了江北遍地饿殍的士卒眼中,简直就是无上的享受。
午饭后,休息半个时辰。
午休时间一到,下午就是军事技能训练。
各队按照兵种不同,分成几个区域在军官的教授下学习如何使用自己手中武器,如何阵战。比如神臂弓该怎么拆解,怎么列队,怎么开弓,怎么瞄准射击;牌子手怎么用盾牌招架敌人的武器,怎么出击;长矛手的每一枪该刺向哪里,又该如何使力。
动作做错了,或者没到位,不好意思,自己趴下,继续两百个俯卧撑。
如此两个时辰,。
建康的天黑得早,尤其是冬季,晚饭一结束,就到了掌灯的时候。然后吃晚饭,依旧是一斤的量,有肉有菜
但这里是军营,不能像你在家里,随意点个灯就行。
还是那句话:军队是讲规矩的地方,你不管是干什么,吃饭睡觉行走坐立哪怕是拉屎撒尿都有规章制度。错了,就等着倒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