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722年,康熙六十一年冬。
“千古一帝”康熙帝驾崩于畅春园内,享年六十九岁。
彼时距离新年不过十天。
云板声连叩不断,哀声四起,仿若云雷闷闷盘旋在头顶,叫人窒闷而敬畏。
国有大丧,天下知。
合宫上下一片缟素,举国悲痛。
享誉海外的康熙朝就此落下了帷幕。
“……太祖皇帝之子礼亲王王之子孙,现今俱各安全,朕身后尔等若能惕心保全,朕亦欣然安逝。雍亲王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顾命大臣隆科多当众宣读康熙遗诏,康熙帝的贴身太监梁九功站在殿前陪同,见证着这一朝代交替的时刻。
完成康熙爷交付的最后一件大事儿, 他就要去陪他了。
“儿臣接旨!”胤禛跪了出来,接过了隆科多手里的遗诏。
一众皇子听完这一遗诏,表现各不相同。有认命得闭上了眼,也有如十三爷胤祥一般,觉得踏实落定了的。
表现最激烈的当属“八爷党”了,几位爷听完都激动的站了起来。八爷胤禩睁大了眼睛,失了态。皇阿玛封了十四当“大将军王”,却没有把皇位传给他?谁能相信?
老九胤禟死死地拽住一跃而起的老十。十四则怒视着隆科多,他也不相信自己败了!
“隆科多!谁不知道你是胤禛的人,你说传位就传位,你问问大伙儿可服气!皇阿玛一向宠爱十四,怕不是有人居心叵测,改了旨意!”老九拉的住老十的人,却没有手再堵上他的嘴。
底下跪着的皇子、大臣们一听,心思也活泛起来,得不了大位,可还能站队,尘埃落定前或许还能博得一线改命的机会,个个都紧盯着场上的局势。
康熙爷生前封十四爷“大将军王”,便是向世人显示了他立储的心,可这遗诏上却是传位于四爷。
这确实有几分耐人寻味。
跪在后头的大臣们,慢慢的窃窃私语起来。
“十爷不可信口雌黄!先帝爷此前降下两道密旨,一是提拔我为九门提督,掌管整个京城的防务,二是命我如实得宣读遗诏。各位久闻圣意,想必很清楚先帝为何如此安排!”隆科多往前站了一步,他可不怕十爷这草包。
大臣们安静了一瞬,隆科多这话是在说“今日他们不从也得从”了,整个防务都在别人手上呢。
“恭请新帝!”在众人的迟疑中,梁九功率先开了口。
胤禛站起来理了理自己的素服,走到隆科多身边,俯视着众人。
一旁的隆科多与梁九功忙给胤禛让了位置,退居两旁。
“朕得位名正言顺,倒是你,老八。”胤禛的眼中闪过一丝狠辣。
“你不遵先帝遗诏,是在等谁吗?丰台大营,还是西山锐健营的兵马?”
胤禛知道,这位八贤王野心不小。之前拉拢了不少朝臣,更是说动了丰台大营和西山锐健营的兵马。
八爷的底牌被胤禛扔在了地上,他环视了一圈,没有年羹尧的身影!
难怪没有人进宫支应,怕是已经被年羹尧带兵扣下了,老四,真是好得很!
“他们恐怕来不了了。朕的兵马不会相帮贼子作乱!”得了大位,胤禛不用再克制自己的气势,挺直了腰板,睥睨众生。
这天生的帝王气势,让人不觉得想要臣服。
“八爷不向新帝下跪,是不想做大清的臣子了?”隆科多逼问了一句,敲醒了胤禩的脑袋。
他眼前闪过了心中在意的人,随即目眦欲裂得盯着胤禛。最终,他软下了膝盖,他赌不起。
他太了解老四了,恐怕他的府邸已经被人围了。若坐实了谋反的罪名,狠心的老四会让他们生不如死!
其他几位见他们的八哥跪下,只得跟着跪下,一脸屈辱得给胤禛行礼。
“恭迎新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听着底下的山呼万岁,胤禛小小的松了口气,这心算是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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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挥鞭,代表着一位新的皇帝要开始他作为万人之上的统治。
新帝登基仪式在太和殿举行,文武百官默默的排着队,有序的前往太和殿前。
待众人在殿前跪好,胤禛穿着明黄色的龙袍,一步一步得迈向龙椅。
一阵山呼万岁后,苏培盛作为总管太监,走出太和殿外替雍正宣读封赏圣旨。
在开国大臣中,隆科多被封为一等公,年羹尧被封为二等公,虽不及隆科多,但是皇帝给了他调遣军兵粮饷、提任川峡滇督府等诸多权力。
“……俱照年大将军办理!钦此!”苏培盛朗声念着圣旨。
在众多低头听旨的大臣中,只有年羹尧昂起了他的头,就像是等着领导来对自己过往优绩感恩戴德。
其余大臣的反应也特别有意思。张廷玉大人听着这封赏的旨意,默默的叹了口气。
人群中的甄远道见不惯年羹尧居功自傲的模样,瓜尔加鄂敏转着充满算计的小眼睛,面上有些不喜。连退朝时都是等在后头才走。
文武百官只能通过圣旨去揣度圣意,年羹尧和隆科多成了开国大功臣,自然是头一号的人物,他们也是这么自居的。
散朝后,年羹尧听着其他官员对他的吹捧,一脸的高傲。摆了摆手,当作自谦。
苏培盛小跑着给年羹尧送来金疮药:“年大将军留步!”
年羹尧有些意外的转身:“苏公公有何指教啊?”
此时的年羹尧,虽然语气略带强势,态度倒还算恭敬。
“不敢,皇上惦记大将军您的臂伤,特让奴才将这秘制的金疮药膏交给大人,叫你使用。”
年羹尧第一反应不是赶紧接下皇上的心意,反而转身大声道谢:“臣,年羹尧恭谢皇上圣恩!”
年羹尧接下苏培盛手里的金疮药后,眼神带着逼仄的威胁道:“敢问苏公公,小妹近日在宫中可好啊?”
苏培盛弯着腰,笑道:“华妃娘娘凤仪万千,宠冠六宫啊!大将军,您放心好了。”
听了这话,年羹尧才满意的点点头:“哼,那就有劳苏公公啦。”
苏培盛继续陪笑道:“应该的。”
苏培盛那一刻的捧赞,让年羹尧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没等话音落下,年羹尧就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待年羹尧走远,苏培盛才收起脸上的笑意,直起了腰。
他是带着皇上旨意来的,年羹尧却对唯一能传达到皇上跟前的人置若罔闻,倒是这声道谢叫的猝不及防,人尽皆知。
忽视真正需要长久维系的关系,对虚无的排场声势极度渴求,年羹尧殊不知自己的做派加快了雍正清算他的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