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过的很快,随着萧云的一句“时辰到”,这场比试到了结尾。
丫头们在廊下一字排开,向林秀与安陵容展示自己梳好的发髻。
更有那能说会道的,还配上了自己的巧思讲解。
林秀与安陵容细细得看了各个丫头盘的发髻,心中有了决断。
这些丫头们脸上满是期待,低着眉眼,希望主家能选中自己。
最终,林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柔声道:“各位的手艺我们都看到了。李婆子,把春尘的身契拿来吧。”
春尘被这突如的惊喜定在了原地,猛一抬头,对上了安陵容的笑颜。
李婆子欢喜得应了一声,见春尘还呆愣在原地,忙推了她一把,低声道:“傻丫头,愣着干嘛!跪下谢恩啊!”
春尘呆愣了一瞬,随即回神跪下谢恩。
“李婆子,待会儿夫人小姐挑完了人,你随我来取钱。”萧云出声道。
今日的选人,安陵容选到了心仪的,林秀那儿也留下了一个十九岁的丫头,叫莲灿。
两人都是孤苦出身,莲灿没了父母,春尘更是连亲戚都没了,自卖自身为母下葬。
所有家当只不过身上的这套衣服。
等人都散了,莲灿和春尘随着林秀她们进了屋内。
林秀与安陵容刚坐定,两人便跪在了堂中。
“你们二人的卖身契,我已经拿到了,这家中的情况,阿玉过后会与你们细说。莲灿,我这韶光院中没有伺候的丫头,你今后便是这韶光院中的大丫头,你先跟阿玉学着规矩。若做得好,我便提你为主事的,再添些丫头给你打下手。至于春尘——”
林秀的话还没说完,春尘便猛地磕了个头,匍在地上不肯抬头:“春尘撒了谎,求贵人原谅!”
“既然收了你,也是缘分,有何缘由细细道来吧。”安陵容早就看出了这丫头有猫腻,可她着实合眼缘。
“回主子的话,奴今年只有十三岁。当初怕牙婆不收奴,所以才撒了谎。卖身葬亲是真的,其余都是真的!这手艺是跟我娘学的,我爹去得早,我娘有时会接一些散活儿,给人家梳头挣钱养活我和弟弟,半年前弟弟走丢了,我娘也……”春尘倒豆子似的说个不停,最后声音带上了几分哽咽。
“求主子别赶我走!”春尘又连着磕了几个头。
安陵容忙让阿玉拉住她。
“今日我娘亲说的,‘不问前尘往事’,只看将来和实力。你梳妆的心思巧,只要你今后好好伺候就行了。”
“春尘一定尽心伺候您!”
“春尘是大小姐院中的人,今后一切听大小姐吩咐即可。和莲灿一样,有何不懂的都可以问阿玉。”说完,林秀示意阿玉给二人送上小首饰。
“你们先跟阿玉下去吧。”
阿玉带着二人去丫鬟们住的地方,路上与她们说着话:“我比你们虚长几岁,你们可以唤我阿玉姐姐。我们主子不是个苛待下人的,你们在这儿当差,机灵勤快固然是好,可最要紧的一条便是‘守本分,不该看的别看,不该在意的别在意’,若在这上头出了差错,便自请离开吧。”
“我们一定听话!”
阿玉将府中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二人知道阿玉的话,便是主子的意思,只认真听着不多插话。
阿玉见二人是老实人,便也放下了两分戒心:“咱们来这儿谋生,和主子是一体的。主子的好,你们以后就知道了。你们只管在后院伺候,今日晚宴,夫人要叫其余姨娘一起吃饭,莲灿你待会儿收拾好了便来找我。春尘你的住处,等大小姐安排吧。”
实际二人也没有什么行头,这间丫鬟房是新建的,只是没住过人,多少有些灰尘。
打扫干净再铺上被褥铺盖便能入住了。
春尘和莲灿看着这宽敞的厢房,有些不敢想象,这比她们村村长家住的还好吧?
“我滴个乖乖,若妹妹你不住这儿,那是我一个人住这大屋子嘛?”莲灿环视着这新房间,心里欢喜得很。
“听阿玉姐姐说,夫人院里就莲姐姐你一人伺候,想来是这样的,咱们真是走运啊,遇上了好人家。”春尘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莲灿也收敛了自己的行为:“妹妹说的对,遇上这样的好人家是咱们的福气,咱们得好好干!妹妹瞧我这样子可还妥当?”莲灿生怕自己的仪表不整,丢了夫人的脸。
正说着呢,阿玉拿来了两件新衣服:“这是夫人叫我拿来的,和我身上的款式一样,莲灿今日你先换着,过几日再给你定做套新的。春尘的,大小姐那儿自有安排,你跟我来吧。”
春尘乖觉得福了福身,跟着阿玉前往大小姐的二层小楼。
穿过垂花门,便进到了安陵容的院中。她坐在书桌前写写画画,寻思着也做一块牌匾挂上,取个正式的院名。
春尘随着阿玉打帘进去,只觉迎面扑来一股温暖的香气,让人觉得放松惬意。
堂中是正式的会客堂,地上铺着好看的地毯。左边里间放着雕花大圆桌,东边用多宝格柜子格出了书房,采光好的窗边放着贵妃摇椅与暖炕。
暖炕上只有一只小引枕,桌上放着草花盆景、水墨画与几枝梅花。
花几上放着造型别致的香炉,那股香风便是来自于此。
“来了?”安陵容放下了手中的笔,坐到了正堂的椅子上,松果随侍在旁。
春尘朝她跪下,恭敬得给她磕头。并不因为安陵容年纪小,就敷衍马虎。
“春尘请大小姐安!”
安陵容坐在椅子上,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春尘跪在原地半分未动。
她允许小野猫为自己争一条命,却不想小野猫还留着伤人的利爪。
“今后你就在我院里伺候,伶俐固然是好,可我更看重忠心。今日梳妆,你的手艺并非是最好的,可我赏识你的机灵大胆,也合眼缘。这世道不容易,你若守本分,我便会一直庇护你。若守不住自己的心,那我会让你为今日的大胆付出代价。”
安陵容的话带上了几分狠辣,春尘跪在下头听着,只觉得有种压迫感。
“奴婢一定恪守本分!”
“大小姐,您吓着她了。”松果倚在安陵容身边,一派天真可爱。
安陵容微微一笑,松了那股吓人的劲儿:“你起来吧。这是松果,我的贴身丫鬟,与我同岁。”
松果笑嘻嘻得看着春尘,春尘福了福身:“松果妹妹好。”
“你之前在别家伺候过吗?我瞧着像是学过规矩的。”
“回大小姐的话,奴婢没有伺候过别家,只因家里穷,还有幼弟要养活,便存了去大户人家当丫头的心,为娘亲分忧,一直偷学着规矩。也…也跟着娘去那地界,看人家如何当下人。”春尘不愿在松果面前提“窑子”,总觉得会脏了孩子的耳。
是的,孩子。松果还没留头,梳着小啾啾,保留着孩童的天真。
穷途末路,自己已经承受了太多,可她怎么觉得面前这位大小姐的眼中,藏着比她更多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