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祁正狐疑看着曹莽,曹莽垂下眼,继续道:“殿下放心,皇后娘娘乃后宫之主,会帮殿下的。”
君祁正沉默良久,睨了下首的曹莽一眼,当即一拍桌案,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好,这段时间,若无召唤,孤便不出东宫,来人!”
很快便有侍卫进来。
君祁正下令道:“速去请李太傅进宫。”
侍卫领命,立即去传唤。
曹莽见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也该回慈宁宫向皇后交差,正要告退,就听君祁正急声唤住他,“盯着那个小娘子,孤要干净的。”
春日的雨像是没有尽头,下个不停,却在不知不觉中迎来蝉鸣清脆的声响,穿透炎炎夏日的宁静。
韶光院前的几棵桃树争气地结了不少果子,慕鸾摘了一些又红又大的桃子,洗好后,让银心拿着给阿娘、父兄各送一份去。
这也是他们唯一能在慕鸾的院子里,吃到不带酸的果子。
看着果盘里还像座小山似的桃子,慕鸾抿了抿唇,望向窗外君昭的别院。
自从那日君昭意味深长离去后,慕鸾许久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平日送药也只是让侍卫送到韶光院,再没像往常那般亲自送来。
偶尔在路上遇见,便如其他侍卫那般恭敬唤她一声“小姐”。
似乎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慕鸾思索再三,还是命人拿来一个干净的食盒,往果盘里挑了一些又大又红的桃子放进去。
盖好盖子,指尖满意点了点食盒上的雕花纹路,拢了拢身上的披帛,提着食盒朝外走去。
慕鸾自小便需要一个安心静养的环境,所以韶光院既是府里唯一一处景色宜人之地,亦是唯一一处下人不会轻易进出之所。
君昭住的别院就毗邻韶光院,托慕鸾的福,那别院宁静得出奇。
阿爹曾要安排几个下人进别院,给君昭打下手,但君昭不出意外拒绝了。
江湖游医总是需要一套不外传的看家本领来生存,对此阿爹并没有疑虑。
别院的门半掩着,就像当初在暖阁一样。
慕鸾秀眉轻挑,君昭似乎真的不爱关门。
眼前这扇门离里屋还有一段距离,慕鸾不好扯着嗓子站在外边喊,于是抬了抬指尖,推门走了进去。
银杏树傲立在庭院中央,高耸挺拔,枝繁叶茂,绿油油的,宛如一片片翡翠镶嵌在树梢上,生机盎然。
这树看着稳重繁茂,年轮却与慕鸾一般大。
慕鸾出生的那一年,慕思年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一株银杏苗,将其栽种在了此处。
后来慕鸾才知道,原来银杏有长寿之意。
阿爹虽然不信鬼神,但也愿为了亲近的人做出善意的妥协。
慕鸾看得出神,任由斑驳的碎影撒在白嫩的脸庞上。
清风拂来,淡紫色衣裙轻轻摆动,于那未施粉黛的眉眼上掠过,无端透着入骨三分的娇媚。
“小姐还打算在那站多久?”
沉磁的嗓音带着一股疏冷自里屋传来,慕鸾怔愣回神,便与临窗而立的男人四目相对。
她看见他垂下的手中似乎捏着什么,极轻的唧了一声,随即消失在视线中。
注视着沉寂的男人,慕鸾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一脚踏进来的不是慕家别院,而是前世的摄政王府。
多日不见,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紧了紧手上的食盒,眼睫轻颤了下,定神道:“我院里的桃子熟了,摘了些给你尝尝。”
说着抬起手中的食盒,可周围没地方放,他看着也不像是要从里屋出来的样子。
算了,来都来了,给他放外屋的桌上吧。
被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盯着,慕鸾终是抬脚朝屋内走去。
她朝屋内走来的时候,窗边的男人唇角隐着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
随手将手里的东西丢出窗外,漫不经心弹了弹指间的碎屑,若无其事转身。
窗外墙角处的阴影下,已是一地金蝉的尸体。
慕鸾想着放下东西就走,可人刚到门前,君昭便从里屋走了出来。
明明是初夏,阳光却炙热得像团火球似的,灼烧着脆弱的身心。
慕鸾提着小食盒,不过走了一个游廊的距离,额头已然沁了一层细汗。
她见君昭出来,微微愣了愣神。
君昭缓步朝她走来,瞧不出情绪的乌眸,一瞬不瞬落在慕鸾身上。
“小姐终于记起我了。”
越是走近,那股甜软的香气便不自觉绕了上来,瞥了眼她鼻尖的晶莹,伸手将食盒接过。
看似不经意的举动,慕鸾莫名觉得手背上一凉,垂眸看去,就见手背上沾了些水珠。
慕鸾下意识朝他提着食盒的骨节看去,湿淋淋的,还滴着水。
顿时歇下想立马离开的心思,这男人不知又在生什么气,浑身气息冷飕飕的。
乍然一看,那冷然的气势,仿佛手上提的不是精致的食盒,而是血淋淋的脑袋。
看来得花点功夫哄一下。
“你方才站在窗前作甚?”
慕鸾抬脚跨过门槛,压了眼中情绪,抬步跟在他身后进了屋。
君昭将手里的东西随意往桌上一放,兀自坐了下来,淡色的薄唇轻启,漠然道:“清理东西。”
慕鸾往里间看了一眼,神色莫名,没有继续追问。
望着他的骨节分明的手,迟疑了一瞬,扯下身上的手帕递了过去,“擦擦吧。”
手帕通体纯白,干净得没有一丝污渍,只余一角绣着半朵盛开的桃花。
慕鸾特意解释了一句,“还没来得及用,不脏。”
君昭深深看了她一眼,摩挲着指间的湿润,默了默,不客气地接过,拢在掌心,一点一点将每根手指上的水渍拭干净。
慕鸾眼眸轻转,觉察他身上的气息没有方才那般阴冷了,这才将桌上的食盒打开,将桃子摆在桌子上。
拿了最上面的一个桃递给他,嘴角泛起干净的弧度,道:“尝尝,这桃又脆又甜。”
君昭慢条斯理地擦着手,而后眸色一沉。
将手帕往桌上一搁,挑眉看她,似笑非笑道:“小姐这般殷勤,又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