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弘佐腹痛日益加剧,身体的疼痛带来了精神上的变化。
他召来陈云福,命他监察宗室与高官,以防他们造反。
钱弘佐又多次行书福建,询问南洋水师的情况,他自觉身体每况愈下,想把南洋水师给召回来,拱卫国土。
但是南洋距杭州万里,船队一入海,即便上百艘巨舰,洒到海里面也如同沧海一粟,又去哪里寻找呢?
此时,赵承泰、余安已抵近三佛齐,在轻松干翻了几伙海盗过后,田虎终于派人前来联络,自称“南华国主”,愿意向吴越国称臣纳贡。
赵承泰见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可能,便决定率兵登陆,前往“南华国”的都城“龙化州”。
田虎虽然草台班子,但不知道哪里弄来的儒生,竟然煞有介事的给自己占据的各城分别命名了汉化的名字,祖州、怀州、祥州、禄州,还有弘远县、神乡县、仙乡县、望云县、鹤野县、沃野县。你要光看名字,还真以为是华夏某地呢。
章从广坐着蕃人抬的轿子,在那里哀嚎:“怎么这么闷热?现在不应该是冬天吗?”
赵承泰喘气道:“南洋可不像我们天朝四季分明,这里一年只有两季,那就是雨季和旱季。”
章从广哭丧着脸道:“我终于知道大王为何不杀我,原来把我扔到这南洋来,就是来受罪的。”
赵承泰只嘿嘿笑不说话。
田虎耍了个花招,在赵承泰登陆后,便派水军袭击吴越水师。哪知道赵承泰事先留了个心眼,让余安留守舰队指挥。
余安遇到袭击,将舰队驶离了岸边,一边跑,一边发射霹雳炮。
赵承泰来到龙化州,田虎亲自率兵进攻赵承泰。
赵承泰初时也慌乱了一阵,但很快反应过来,组织兵卒结阵抵抗,很快稳住了阵脚。田虎的兵大多是蕃兵,战斗意志很不坚定,根本冲不动吴越的军阵,打着打着就跑了许多。
田虎见状无奈,只好退回城内,让信使去召水军回援。
哪知道“南华”水军此时已被余安击沉了几十艘,根本没有一战之力,作鸟兽散。
赵承泰则开始攻城,趁着田虎军士气低落,直接攻破了城池,杀进了田虎的王宫。
田虎这才痛哭流涕,表示诚心归顺,希望吴越国能让他在此镇守。
章从广冷笑一声:“晚了,我们天兵跑了上万里,特意为你而来,你说归顺就归顺啊?”
赵承泰饶有兴致的参观田虎的“王宫”,见田虎供奉了两副画像,一副是东晋末年的孙恩。
孙恩是中国历史上首个着名的海盗,海盗们都尊奉他为祖师爷。
另一个人,赵承泰就不认识了,是个大和尚。
田虎告诉他们俩,此大和尚乃无锡马迹山岛上的住持高僧,为了度化自己而自杀,因此把他当祖师爷一般供奉。
章从广嗤之以鼻,“既然得了大师以命度化,那怎么不一心向善呢?”
田虎狡辩道:“怎么没有向善呢?我都已经立国了,不再当海盗了。”
赵承泰哂笑几声,不再理他。他让余安、章从广在此留守,自己则带着田虎等部众,押送回杭州。
此时的杭州,钱弘佐已经卧床不起,他加钱弘俶为中书令,让他总揽政事,成为了事实上的监国。
杭州内外,已是谣言满天飞,钱弘佐病重的消息是瞒也瞒不住了。朝臣们对于钱弘俶的任命也是颇多微词,长幼有序,按道理总揽政事的本该是七郎钱弘倧。
陈云福秘密向钱弘佐禀报,首相林鼎多次与鄜氏、钱弘倧暗中来往,互赠礼物,虽然尚不知晓,他们之间达成了什么交易,但陈云福言之凿凿:“奴婢以为,此时与七郎交通,必有蝇营狗苟之事。”
林鼎是老爹钱元瓘留给自己的重臣,虽然没什么亮眼的政绩,能力也不及先前的首相曹仲达,但好在有着丰富的从政经验,这几年,多事之秋,这个首相,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但钱弘佐一听林鼎在与钱弘倧串联,第一反应就是他想提前找好靠山,等他一死,恐怕就要拥立钱弘倧继位。
“传我令,撤去林鼎宰相职,在家待罪。”钱弘佐忍着痛,轻易地就罢了林鼎的相。
水丘昭券连忙来劝钱弘佐,不听。
哪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右拾遗刘蓕上密奏揭发程昭悦在家中积蓄甲胄。
在古代,你可以拥有刀剑,说用来防身。你可以拥有弓箭,说用来打猎,甚至你拥有弩,官府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你拥有甲胄,并且还在不断积蓄,那除了要造反就没有第二种可能了。
钱弘佐让杜昭达夜里带兵直接抓程昭悦,水丘昭券反对,“程昭悦乃是殿下亲擢的计相,不可用私刑处置,请交予有司。”
钱弘佐同意,让水丘昭券带刑部和府前亲军一起包围了程府,将程昭悦投入刑部大牢,待有司依罪论处。
钱弘佐疼痛发作起来,痛得满床打滚,太医们开的药、针灸统统都没有作用。
陈云福献上烈酒,但钱弘佐尝了一口便吐掉了,骂道:“这算什么烈酒?这么淡。”
见陈云福一副无辜的样子,钱弘佐这才想起这时代的酒就是这么淡的,酒精度数大概也就10度的样子。
“蒸馏!蒸馏你会不会,你做过匠作令的。”钱弘佐语无伦次。
陈云福蒸饭会,蒸馏可没听过。钱弘佐只好耐着剧痛给他解释了一通,让他把酒蒸馏一下,提高酒精纯度,可以通过多次反复蒸馏,提高纯度。
反正都到这个时候了, 也就不计成本了。
稍微好的时候,钱弘佐又开始犹豫,想要让世子钱惟彦继位,毕竟他是自己儿子,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自己打下的基业,传给兄弟总觉得有点可惜了,便询问水丘昭券意见。
水丘昭券想了想:“殿下可让九郎监国,由杜昭达掌内兵司,等到世子长大,可保社稷永固。”
钱弘佐明白了,只要杜家掌着内兵司,外兵司和枢密院都是他提拔的人,即便钱弘俶摄政,只要杜家不倒台,就一定会扶钱惟彦亲政的。
至于说钱惟彦亲政后,能不能顶得住外戚的势力,杜昭达会不会成为又一个杨坚,就不是他能看得那么远、那么清楚的了。
钱弘佐长叹一声,“帮我传杜昭达。”
杜昭达到了,恭敬地向钱弘佐行礼,一如从前。
钱弘佐勉强坐起,对杜昭达道:“我先前交待你的事情,你现在可以去办了。”
杜昭达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忙伏地,哽咽着道:“臣遵令,谢恩。”
杜昭达到了衣锦军,屏儿见到杜昭达,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惨笑道:“小郎君是来杀我的么?”小郎君是屏儿还在杜家当丫鬟时对他的称呼,现在这么称呼,也不知道是什么想法,或许是出于习惯?或许是有所奢望?
杜昭达冷笑道:“我不杀你,不过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一定会自我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