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南修霎时就想到了怀渊嘴里的云姑姑,他说不清是失而复得的激动,还是嫉妒、愤怒,身体里的血液像突然翻涌的海啸把他的神智淹没了。
眼见二人走过转角,他生怕人跑得不见了,怀着难以言喻的心情跳下了马,快步跟了过去,悄然走到她身后……
云裳眼睛一直盯在一身烟灰长袍的浦笛身上。
他站在米园饼店前,人流的热闹在扑在他身上看起来很温暖,冲淡了他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
这些日子浦笛时常开导她,哪怕再不甘心,心里也明白一个普通人能拿当今天子如何!
云裳正在自我说服,突然被人捏住了手腕。
她皱着眉尖扭过头,眼睛像被闪电击中化成一片灰白,地崩般的窒息的感觉排山倒海而来,从眼嘴鼻耳呛进四肢内脏。
看到这张脸,云裳眼神里充满了不可置信,本能的生出了恐惧和愤怒,喉咙像被一只大手扼住无法发出声音。
晏南修浑然不在意旁人的目光,裹挟着她大半个身体,向一匹马走去。
云裳用尽力气想离他远点,可是他们力量悬殊太大,怎么也挣脱不开。
晏南修明显感觉到她一副惊魂未定、想逃的模样。
多年未见!一见面她居然想逃!晏南修真怕控制不了把她骨头捏碎了。
云裳被突发的状况吓得脸色惨白,全身被一层不可名状的紧张裹挟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旁边的人,心里在给自己打气,冷静!必须要冷静。
就是这个人。
就是这个人,骗了他!就是这个人,灭了她全家!
两种情绪在体内冲击,她狠狠咬破唇角,丝丝腥味入了口腔才勉强镇定下来。
冷静下来后,所有的思想和难以置信,统统都化成了对他的怨念。
云裳来不及多想,垂下眼帘坚定的抬起右手向怀里摸去。
晏南修眼里的柔情,像月光一样散了出来,她突然的出现,就像那年突然爱上了她一样措手不及!不可理喻!
他不明白是哪里出问题了,这么多年杳无音信,她为什么这么狠心,明明来京都了,怎么可以不来找他。
一次都不来。
明明都在王府出入了,怎么可以在他回京后就避开了,他心里有无数的疑问同时发出。
“你还记得我吗?”
云裳一直都很警惕,右手突然被握住放在了胸前,感觉到了他紧实的肌肉在微微跳动。
她心里一点活念都没了,全身血肉像根弓弦无声无息的拉到了顶。
他是知道的……知道自己怀里放了一把怀霜。
本以为他会从她怀里抽出怀霜,先一步抹了她的脖子,却听到这么一句。
云裳捉摸不定地顿了顿……
她把目光从他胸口移到了对面的脸上,那双浅色的瞳孔里,有两簇小火苗在跳动,这种眼神她很熟悉里面的渴望很明显。
在遥吾山上时常可见。
根深蒂固的记忆就像烙在了脑海里熟悉的可怕……从他青涩单薄的少年成长到锋芒初见的青年……他的每一面她都见过。
他的五官,他的身体,他的表情如何变幻,她参与过的或不参与的都能想像得到,都能感知。
云裳无法面对这个眼神,此刻就像一个被捕捉后的猎物,说不出任何的话语,眼睛里只有惊慌。
浦笛已经买好寿饼了,他正在人群中焦急的寻找云裳的身影。
晏南修看到云裳目光有意无意往那人身上看去。
他醋意大发……
他想起来了,浦大夫的意中人,难道是因为他,她才把自己抛到脑后,才一副见到鬼的样子!
他是垃圾吗?这么见不得人,这么怕人知道他们俩的过往!
晏南修心里像被无数鞭子抽打一般痛得直抽抽!
眉眼生生的凝固住,收回了所有的欢喜,眼睛里的光彩逐渐变得阴暗。
他捏住了云裳的下巴,逼着与他直视,再次问道:“你还记得我吗?”
云裳此时还不明白,他平静的语气下是能够把人淹没的惊涛骇浪。
心里还在想,你这个死骗子、杀人犯,化成了鬼,姑奶奶都不会忘记!
想起他干过的事,就恨不得弄死他,可是眼下她是一只被束住了双手的小白兔,什么都干不了。
只能在嘴上发着狠问:“阁下哪位?”
阁下哪位?陪了她三年,精心呵护的三年,得到了这么无情的一句话,他会让她记起来他是哪位?
晏南修脸色一沉,还算清醒的眸子被欲望抢占,他低头吻住了云裳的唇。
云裳被出乎意外的一吻,震惊得惊涛骇浪。
事情怎么会转变成这样?
积压了多年的思念和欲望强势又霸道,他滚烫的鼻息伴着身上特有的气味灌入云裳的鼻腔,待反应过来才用力一咬,没想得到的是更激烈的索取,腥咸味从口腔一阵一阵的窜进鼻息,充斥着整颗脑袋。
她挣扎无门,动了下腿想踢人,被他用脚轻轻一勾,云裳三脚猫的功夫,完全不是对手,就被顺势摁在了那匹雄赳赳的俊马旁边的一棵大树上。
旁边那匹马看到她的靠近,好像有了脾气,摇着尾巴甩来甩去,只可惜总是差了那么点,甩不到人身上。
她卯足了劲,身子往后退,眼前的人却欺身贴了过来,背部重重地撞在树杆上,却并没感觉到痛,原来是一只手垫在了她的身后。
耳里传来周围指指点点的声音,屈辱、害怕和愤怒,在云裳体内猛烈地横冲直撞,此时她就像一只被放在钻板上的鱼,等着人随意宰割。
南修吻得很投入,激烈的感情不受控制的倾泻而出,心头的快意越发强烈,在她齿间细细舔吻。
云裳感觉嘴里的空气一点点被吸走,她无法适应缺氧的感觉,四肢好像在慢慢变的冰冷,近在咫尺的五官也渐渐化成虚影。
她本以要被憋死了,压在唇部的力量突然离去,晏南修突然放开了她。
他略带笑意的在她耳畔说:“浦笛没教过你?”
她身上的味道没变,有种淡淡的荷花香味,在山上那几年每次靠近都能闻到。
还百闻不厌。
云裳满脸斐然,眼光里带着陌生的雾气和不甘,气得她甩出一个冷酷的耳光,落在了脸上。
两人皆是一愣。
晏南修看她眼睛里一副见了鬼的不可置信样,全然不在意落在脸上的手掌,只要能再看到她,这算什么。
这些年的思念和压抑,就算被暴打一顿,就算要他的命,只要能遇到她,一切都值得。
看到她微微红肿的嘴角,挂着一丝血迹。他抬起又直又长的手指轻轻划去,眼神带有几分示弱地说:“嘴再硬亲起来也是软的,你做不到!你忘不了我。我很想你,这几年一次也不敢打听你的消息,我怕会控制不住自己。”
“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放你离开我的身边。”
晏南修语无伦次的诉说对她的思念,一旦爱上了便是历久弥坚。
他被思念这种东西折磨得夜不能寐,习惯了万事隐忍的他,只要遇到她,所有的一切都那么不堪一击。
哪处都是软肋。
莫凡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看着这个耳目一新的主子。
云裳的头脑渐渐恢复了一些清明,现在不是算账的好时机!
突然想到浦笛在买饼,她担心的朝那边看了一眼。
只见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已经捏住了浦笛的咽喉,只要他一动,那个侍卫会毫不犹豫的捏断他的脖子。
云裳心吊到了嗓子眼,生怕出什么闪失,对浦笛摇了摇头,示意不要乱来。
浦笛被捏得脸色惨白,腰像一只河虾一样弓着,嚅动着双唇说不出话,清淡的眸子里闪动着不安。
晏南修见她一直焦急地看着浦笛,眼中蓦地闪过一丝妒恨。
他眼底划过寒光,冷冷地问:“离开秦家后为何不来找我。”
直到这时,云裳才意识到什么,他可能没想过杀她。
遥吾山上那张飞扬笑脸的少年,和眼前这个身形挺拔如剑的男人,比起四年前多了些深沉阴郁,岁月打磨出了男人该有的成熟气息,也给人一种很危险的特质。
两人一动不动对视半天。
云裳试探地问:“找你?二皇子?宁王?你还有什么身份未和我说?我又该去哪找你?你若真想让我找到,怎么会只有一个名字是真的?何必在这装得好像情比金坚过?”
一连几个挑衅的发问,把晏南修问到哑口无言。
他沉默了一会,低声道:“抱歉。”
这句抱歉包含了太多的意义,他用了四年时间,让自己成长到敢当面对她说出这句话,成长到能对说出的每一句话负责。
然而云裳满眼讽刺地笑了起来,“你说一句抱歉,我说一句无妨?我们从来都没什么,我要成婚了,你的侍卫抓了我的未婚夫,麻烦您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
晏南修听到成婚冷哼一声,一个拳头向她砸来,预想中的拳头没落在身上。
只是贴着她的脖子,落在了身后的老树上。
满树的黄叶,在他十足的力道下,纷纷离开了大树往下落,他手臂都震麻了,粗粝的老树皮陷入了肉里,却远远不及心里的痛。
晏南修放在她腰上手往怀中用力一搂,让她的身体紧贴在跳动的心脏上,四年前听到她这么说,他会无措会惊慌,现在除了嫉妒只剩下愤怒,“成婚 ?”
云裳生怕哪句话把这条疯狗惹着了,当然不敢回话。
她下巴吃痛,又不敢他看,只能目光向下,刚好看到他几个手指关节的皮肤全都破了,肉里还扎着老树上枯掉的树皮,紧张得心脏砰砰直跳。
见云裳低着头不说话,他抬起手捏着她的双颊,一双幽深的目光贪婪的在她面上巡视,“哪怕你嫁人了,我遇到也不会再放手,还敢跟别人成婚?”
“你…能成……我当然也可以…”
云裳脸被捏得极疼,怕再不回话脸都被这人给掐碎了,就结结巴巴地吐出了一句理所当然的话。
本以为,只要回答他的问题,就能被会放开,在她等待的时候,嘴唇又被尖利的前齿噙住,浓烈地情感比先前更加的疯狂。
刚开始,她还在拼命地摇头躲避,到后来她放弃了抵抗,家都被他灭了,亲也被亲过了,就当是被狗啃了两次。
晏南修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心不在焉,捧着她的脸,看向了街对面的人。
他想用这种方式告诉她,她没得选。
云裳余光扫到浦笛,看到他的脸已呈青灰色,突然之间,她头痛欲裂,压抑和忍耐到极限的情绪化成了泪水,不自觉的往下涌。
她怕浦笛像云家的人,像老酼儿在她眼前死去,泪从眼角划过脸颊,落进了嘴里。
晏南修尝到一丝咸味,终是不忍心地放开了她。
他捧起她的双颊,眼里含满了心疼说:“我很想你。”
没有一刻停止了思念。
晏南修看到了她眼里的惊恐,抓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声说道:“四年前我错过了,如今我不会再放手了。”
云裳现在彻底看懂了,他平静语气下是嗜血的冲动,自是不敢再惹他。
她带着颤声道:“你叫侍卫先放开浦大夫。”
晏南修看了莫凡一眼,莫凡一脚踢在浦笛膝上,他双腿承受不了重力跪在了地上。
浦笛眼里有震惊有心疼,也明白了以前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
他们不止见过。
云裳再次对浦笛轻轻摇头。
晏南修不容拒绝的发问:“放开了,跟我走?”
云裳连退几步,结果才发现手还是被他握着,“把我也放开。”
“不放,你就这么不待见我?”晏南修像想到了什么,自嘲道:“以前我那么听你的话,你还是狠心的一脚把我踢开,扔在了山上,我绝对不会再放开你。”
这是什么谬论,他一个皇子,在她面前做足了戏,等着满朝百官把他接回宫,这会反倒怪起她来了。
这反咬一口的功力,正常人百年都修炼不出来。
“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我拉拉扯扯有辱风化,我马上要成婚了。”
云裳强忍出来的耐心被他耗尽,要杀要剐,随他了,只要不连累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