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青音浑身冰冷,心中怒火翻腾,他开口道:“你放了他们,我告诉你是谁指使我查案的。”
男子微微笑道:“此事你对我说无用,我听了也帮不了你,杀他们是我的任务,一码归一码。”
男子说话不快不慢,娓娓道来,若非生杀时刻,只当是他在说什么家长里短。
话毕,他突然抬手,那镰刀猛的朝长宝脖子剐去,鹿青音武功不行,便是长十只手也眼看护不住长宝,他心中狠狠一沉,闭了眼。
就在此时,突然一阵熟悉的檀香味飘过,紧接着伴着一阵清脆的兵器碰撞声,那镰刀倏的被男子收了回去。
鹿青音心中猛的燃起火光,急忙睁眼,果真看到江见时站在自己身前,手里攥着一把不知从哪捡来的残剑,漂亮的长发被一把好看的木梳挽成高髻,垂在腰间......
“江兄!”鹿青音激动万分。
男子坐在马上俯视江见时,微微皱眉,似是有什么事情想不通。
江见时似是懒得抬头看他,开口说了三个字:“滚下来。”
“什么?”男子有些没反应过来。
江见时不耐烦,仰头道:“我让你滚下来,昨儿晚上爷爷我落枕了,脖子不舒服,快点儿!”
男子又是一愣,略微尴尬:“你没有看到我正在杀人?”
江见时不悦:“你没看到爷爷来管教你了吗?还不下马给爷爷磕头?”
鹿青音隐隐着急,此般状况便是在黄泉路边行走,如此紧急,这祖宗却又开始在口舌上争高下......
男子还犹豫着要说些什么,江见时突然一抬指尖,那马猛的跪了下来,接着男子被马甩到了身前,若不是男子眼疾手快,堪堪要和地面来个深吻。
江见时面无表情的低头看着男子单膝跪在自己面前,冷笑道:“乖。”
男子立刻起身,他本来运筹帷幄,自信可以完成任务,不想却半路杀出个武功高深,莫名其妙的男人。
他方才镰刀被深厚的内力击回,心知此人不简单,现下只能先做试探,不敢轻举妄动。
另一边,鹿青音也越发摸不清江见时......他一次次见证了江见时的武功,但似乎每一次都出乎他的意料......
“你是何人?”男子问道。
江见时倏尔讶异的看着男子:“你问我是谁?你不是早就跟踪我们了么?怎么?你认得鹿师爷,不认得我?”
男子反应了一阵,慢慢挑唇:“这位阁下甚是聪明,我的确见过你数次,只是鹿师爷尚有来处,阁下却......”
江见时摆摆手无所谓道:“无事无事,你不认得我没关系,我认得你就好。”
男子脸上表情蓦地僵住:“你......认得我?”
江见时冷哼一声,傲睨着男子绷不住的表情,嘲道:“若你是常人,今日定然放你一马!我佛慈悲,要知道我江指月从不杀生,但我,只杀死。”
江见时意味深长的看着男子。
男子脸色瞬间苍白,骇然失色,猛的退后几步,问:“你如何?......”
江见时笑着看他手里的镰刀:“菩萨闭眼不救世,关公睁眼要杀人,你在刀柄上雕刻睁眼关公,就是为了让这把镰刀杀气更重,能灭道人和法师,你深谙人道以外的杀生之道,自然不是常人,我察觉你人身是你本体,五脏六腑逆向运行,没有男女分别,想来你应该是半妖之体。”
男子本想反驳,又听江见时道:“你身侧的玉佩为昆仑玉,下带玄色九穗,若非辟邪便是镇压妖气,镇的是你那九条尾巴。”
男子下意识用宽大的袖子遮住玉佩,微微弯着眼睛,探道:“你是捉妖师?”
江见时看着他不置可否。
男子又道:“佩玉乃是个人喜好,况且彼黍离离,彼稷之穗,九穗实乃九州八极,累硕丰果之意,只是在下盼望我国早日一统天下,五谷丰登的心意而已。”
江见时笑道:“传说黍江地界有一种伶牙俐齿,善蛊人心的动物,此物行如疾豹,体软如泥,来去无踪迹,杀人于无形,当地人称它为‘类’,实则就是没有断尾的灵猫化了人形。”
“哈哈哈哈!”男子大笑:“你说我是类?天子脚下岂能生妖?你这是在影射我朝将要大乱吗?”
江见时故作惊骇状:“这罪名祸可滔天,怎能随意栽赃?况且”他倏尔又恢复冷蔑的笑意:“你娘才算是妖,你顶多算是个杂种罢了。”
“口出狂言!”
男子气急,两耳突然尖尖竖起,一排獠牙挤出唇外,张着血盆大口就朝江见时冲了过来。
“江兄小心!”鹿青音急忙大喊。
江见时不疾不徐,脚下大地突然抖动,紧接着一根藤蔓从地面裂缝中钻出,藤蔓顶端霎时间开出一朵硕大的金莲,金莲中间包裹着一本书,书上的文字不停流动,慢慢化作一根链条缠在了江见时手中,江见时微抬凤眼,勾魂夺魄的眸子里似是充满了翻腾的红云。他猛的一抬手,链条顺着男子的方向像蛇一样蜿蜒飞去!那男子停下步伐,摘下腰侧玉佩,九根硕大的黑色猫尾遮蔽了天空。
四下突然一片安静,如此骇人画面,鹿青音和张贵安等人早已瞠目结舌,就连远处仍在杀戮的黑衣人和乌兰人也目瞪口呆看了过来。
江见时很是兴奋,咧嘴笑到:“有意思!不能杀了人身,还要降了妖灵,今日搞定你,我的法力定然又能上一层!”
话毕,他一脚踩上金莲,腾空而起,旋即,金莲四周的藤蔓开始跃动,跟着江见时的步伐,瞬间窜上九条猫尾,倏尔又化作带着钢针的钢鞭,骤然收缩!那男子哀嚎一声,双眼冒血,举起关公大镰刀,转头对着自己的尾巴砍了下去,瞬间八条黑尾化作滚滚浓烟,剩下一条突然紧缩,被他掩在了身后。
男子汗如雨下,蓦地伏地,朝江见时扑了过来,那牙尖冒着青色的毒气从江见时脖颈轻轻擦过。
鹿青音看的心惊胆战,几欲起身去帮江见时,都被兔子拽了回去。
江见时在闪身之时,一把拽住男子后领,用力回拉,然后趁其不备,一拳砸在他嘴上,只听“咔嚓”数声,男子嘴里的獠牙尽数断裂,牙齿掉落之地,土地化作黑泥。
江见时将他的脑袋狠狠砸在地上,然后用膝盖抵住他的后脖颈,双手合十,闭眼诵经,不过一瞬,江见时口中的经文像是有无穷的吸力,只见男子头顶有个黑色模糊的影子在挣扎,是一只狸猫!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男子慢慢倒在地上没了动静,江见时手中多了一颗琉璃珠,珠子里有个匍伏的黑猫闭着眼睛。
江见时一手拍了拍衣服,松了口气转身看向鹿青音。
鹿青音愣的跟石雕似的,过了好一阵,开口问:“你把他杀了?”
江见时向鹿青音伸手,想要拽他起身,很是随意的点头:“嗯,杀了,这东西已经完全有了妖魂,现在不杀更待何时?”
“......”
即使鹿青音并非第一次看江见时捉妖,但是他还是被震撼到了......
几人正看着男子两眼翻白,突然那些黑衣人慢慢聚拢,中间夹杂着几个乌兰人,江见时收了法器,重新捡起残剑,对他们道:“我杀妖不杀生,不代表我会让你们完完整整离开这里。”
此话似乎并不能震慑住这些人,他们继续朝着几人走来。
鹿青音紧紧盯着他们,突然想到什么,问江见时:“你怎么来了?银蝴在何处?”
江见时道:“被我捆在一座破庙里,叫一个地仙看着,我怕你有危险,所以半途折返。”
鹿青音道:“乌兰十三卫死了一个首领,另一个被我们所俘,还剩一个......这里既然有乌兰人,那么今日他们定然不会正常交货,若我没有猜错,最后一个乌兰首领应该就在这里。”
果真从一群黑衣人当中行出一个异装男子,他耳上戴着耀眼的银饰,揭开面罩,对鹿青音与江见时道:“你们杀了风御使。”
风御使?
江见时侧头看向鹿青音,鹿青音闻言心下一沉,倏的看向被江见时拔了妖魂,不知道还有没有气的男子:“他是风御使?”
戴着银饰的男子悠悠道:“他是金西大军睚眦王朱呈川家臣,范越。”
鹿青音闻言猛的看向王高阳,但他那莽撞的师兄依旧昏在地上没有苏醒。
鹿青音实在不明白,朱呈川的家臣,王高阳不认得不为过,毕竟王高阳只是作为总兵在战场辅佐朱呈川,但是范越为何是半人半妖?为何又出现在这里?
提到朱呈川,在座谁人不知?便是成年隐在山中的江见时也听说过一二,朱呈川乃当朝皇帝的第三个儿子,多年前因太子谋反,受到牵连,被贬至西北,做了镇守边关的边塞王,常年在外,立下不少军功,人称睚眦大王。当年,王高阳崇拜朱呈川,知道睚眦乃龙首豹身的神物,才给自己起了野豹子的绰号......
现下风御使范越是为朱呈川处理家事的家臣,此人应该不可能出头露面,该是很难见到,可为何他会参与婴瞳的案子?......
一切都怪异至极,完全捋不出头绪,鹿青音想不出范越在婴瞳案中扮演着什么角色?他和乌兰十三卫又是什么关系?
那乌兰人又道:“我们奉了睚眦将军之命来此地办事,任务为一等要秘,渔村村民泄露我们的任务,定然要付出代价,你们几人不管从哪里来,来此是何目的,今日这里便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江见时耻笑道:“方才各位是没有看到范越范大人是怎么变成如此模样的?”
乌兰人道:“你区区一个法师,花里胡哨的自是威风,但实话说,真功夫我看你并非我等的对手。”
此人说话抑扬顿挫甚是冷静,听语气似乎并非华而不实,看样子是有些真本事。只是江见时也并不弱,鹿青音心知,撇去那些法器,他的功夫丝毫不输一等一的高手。
正在此时,一阵浓烟飘过,看着不像是从渔民居住的地方而来,紧接着那些被俘的王家府兵也一一倒地。
“不好!是毒烟!捂住口鼻!”
不等鹿青音提醒,他已经察觉浑身瘫软,几欲昏倒在地。
江见时急忙去扶他,谁知双手打软,不仅没有扶住鹿青音,自己也坐在了地上。
那些黑衣人皆戴着面罩,乌兰人也并不惧怕的在浓烟中下了马。
乌兰十三卫不仅功夫厉害,用毒用蛊更是一流,此时他们举着刀就要朝鹿青音几人杀过来!
江见时心急,一心要护鹿青音,他突然朝着空中大吼一声:“玉蟾!”
只见一道红光闪过,却没有人来救他们。
江见时正在奇怪,就听见远处有马匹之声,而后天空一阵爆裂,瞬间下起了大雨,这雨一下,毒烟开始四散。
鹿青音猛吸几口气,就看到远处马背上飞身袭来数名身着紧身玄甲,领口处刺着羽毛的人。
“是他们!”兔子大叫:“祭坛前杀了乌兰人,救我们的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