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煌”。
齐天行把“东”写成繁体字,可他并不是繁体字的拥护者。
相反,他自始至终都是坚定的简体字拥护者,他认为文字存在的意义在于记录和传播,而简体字在这方面显然更具优势。
他无法理解那些开历史倒车的人,有时候甚至会非常恶意的去揣测那些呼吁恢复繁体字的所谓精英们的心理。
“简体字比繁体字更容易掌握,也更容易普及,他们就是想用更难掌握的文字,使更多的人更不方便的学习知识、掌握文化,从而减少所谓文化精英阶层的竞争对象,维护其阶层利益。”
有些牵强,不过都已经明说是恶意了,谁还管牵强不牵强?
齐天行姓齐,他不姓白,也不姓胡。
他不会虚伪的去掩饰自己的恶意,更没有必要去装出伪善的嘴脸,把恶意的牵强,硬说成是好意的善良。
那么说,齐天行明明是简体字拥护者,又为什么把“东煌”的“东”字写成繁体呢?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也谈不上,之所以这么写,完全是因为他喜欢对称美学。
有什么关系吗?
自己的日记用火星文写都行,用火星文写公文,那就是纯傻纯缺了。
有些人就是到死都不明白“场合”的道理。
“东煌,就是这两个字。东,是太阳升起的方向。煌,左边是火,寓意光明和温暖,右边也念皇,意为盛大和君主。你的名字这样写,寓意不是东方的君主,而是盛大光明所在的方向。”
别说那少年,就连兰蒂都惊呆了。
少年激动的道:“谢谢,谢谢你,从今以后,这就是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就叫做东煌了!”
兰蒂也说道:“你这么一解释,所有人的儿子,瞬间提升了一个档次啊!”
齐天行颇有些骄傲,笑道:“这就是语言的魅力,解释权在我,所以基本上掌握话语权,就等于掌握了全世界。”
东煌笑道:“谢谢你,你真厉害。”
“厉害个屁,我也就这点能耐了。”齐天行笑道。
东煌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不过盛大光明所在的方向,这个寓意有点太大了,我承受不起,我还是喜欢村民们的儿子这个寓意。”
齐天行笑道:“理解,谁还不是个儿子?我就是农民的儿子,不过我是个地都不会种的不孝子。”
兰蒂道:“我记得你爹是贵族吧?”
齐天行瞥他一眼道:“往上数三辈,都是农村人。”
兰蒂撇撇嘴道:“那可不一定,你的家族传承多久了?”
“你别跟我扯这个,越久辈分越小。数到我老爹,我是儿子,数到我爷爷,我是孙子,数到我太爷,我是重孙子,你给我数个七八九十辈,我岂不是连当农民重孙子的资格都没了?东煌就是农民,我该叫他什么?祖宗?”
东煌忙道:“不敢不敢,不知道您是贵族,失礼了。”
“我不是贵族,顶多就是个贵族出身。”
“出身也天生高贵。”这话被东煌说得漫不经心。
他不卑不亢,没有谄媚、艳羡之意,显然,他这么说也只是阐述了这个世界的共识,至于这个共识他认不认,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不过齐天行肯定是不认的,不仅不认,还十分不屑。
“哪有什么天生高贵?贵族挨打也疼,喝多了也吐。真想高贵,去和狗配,配出稀有品种,那就真高贵了。”
东煌微微一笑,没有搭话。
兰蒂则一脚把齐天行踹了三米远:“这里还有女孩子呢。”
“呦,这个时候知道自己是女孩子了?”齐天行揉着被踹的屁股走过来。
兰蒂笑吟吟的道:“刚才你把东煌的名字说的那么好听,也说说我的呗。”
“兰蒂挺好听的,名字好听就够了,要那么多意义干什么?”
兰蒂不干了:“不行,你得给我个有意义的解释。”
“大姐你这就为难我了,意义不一定好听。看我,我叫艾普,你知道艾普是什么东西吗?A-p-p,叫应用程序。还可以说是A-p-E,更惨,类人猿。”
兰蒂忍俊不禁道:“你父母跟你有仇啊?类人猿,笑死我了。不过你这个个头还真的很像个小猿猴呢。”
“说归说,笑归笑,别拿身高开玩笑,我告你人身攻击啊!”
东煌没有插嘴,他只默默的记住了那两个字。
“谢谢你啊,我今天也算有正经的名字了!不过,这两个字是什么?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文字。”
齐天行满嘴跑火车的解释。
“哦,古文字,早失传了,我不小心学到了几个。这不重要。”
东煌道:“原来是古文字啊,这种文字真漂亮!我听说历史上曾经有过非常辉煌的时代,可惜,后来那个文明被摧毁了。”
“都被摧毁了,还谈什么辉煌?”齐天行一脸的不屑,“真正的辉煌哪是那么容易就被灭绝的?煊赫一时,即为过眼云烟,那种昙花一现的文明谈不上辉煌,顶多就如烟花,一时的璀璨,仅此而已。”
说话时他们已经很靠近村庄了,齐天行看清了那几所木房子,当时就愣住了:“那就是你的村庄?”
他真的很震惊,因为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看不出那是个村庄。
——八十年代的猪圈也比那些房屋强啊!
所有的房屋,横七竖八,毫无规划的散落在平地上,木质的房屋,高度顶多两米出头,没有任何一家是光鲜亮丽的,入眼所见,都是虫吃鼠咬、腐朽不堪、破破烂烂的!
就这么破的房屋,齐天行也只在讲述旧社会的老电影里看到过。
——新电影大多都在美化那个旧社会,在新电影里,很难再看到旧社会那种极致的肮脏与贫困了。
进去村庄,齐天行看到的是一张张有点脏、有点黑的脸,他们远远看着齐天行和兰蒂,咧嘴露出满口白牙——皮肤太黑,黄的也是白的。
这笑容并不美丽,但很纯粹,很质朴,齐天行甚至觉得他们的笑容比兰蒂的更加动人。
但他心里并不好受。
这里的大人小孩,所有人身上的衣服,都有补丁,所有人都像东煌那样干瘦干瘦的,所有人都一脸菜色。
村子外面那几乎一望无际的耕田,那长势极佳的农作物,和他们竟似乎没有什么关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