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鄙!匹夫何敢狺狺!”
中大兄听到这句嘲讽,顿时勃然作色,扭头就朝着坐在自己身后那人叱骂道。
骂他的人也不是旁人,正是泉家那只“绿眼狼”。
被反骂了一句,泉男产立马不干了。他当即就丢开手中的酒爵,将正在给自己布菜的侍女推倒在地上,让那一大锅热气腾腾的野猪酢洒落在地。
这锅热菜烫伤了那个侍女的小腿,可她却紧咬牙关不敢作声,只是在大殿的地板上蠕动爬行。
人皆有趋利避害的本能,位卑言轻又没有靠山的侍女,只是想要远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滚一边去。”
泉男产站起身,抬脚就踢中那个侍女的肚子,她横飞出去七八步之远,砸得好几名扶余国臣僚的桌案上杯洒碗跌,惹来一阵的喧闹。
“哼!”
泉男产生来就是一副死人般的白色面孔,绿色的瞳孔里总是透露着一种凶光。他那蒜头般的鼻子上面,长着大量黑色的斑点和令人作呕的粉刺……
总而言之,泉家这第三个儿子从生下来开始就一直不受他阿爷待见,这副长相确实也多少帮了点忙。
“老匹夫,敢骂我,信不信我今天晚上去你家里一趟?”
泉男产恶狠狠地蔑视着杨德仁,他的身姿像一张紧绷的弓,似乎随时都可能扑出去一样。
这句质问掀起一阵议论。
站在容留王右侧的朴不成赶忙道:“泉男产,你喝多了吧,勤政殿不是你打闹的地方!”
接着,这位扶余国太大兄又看向小冢宰泉男建,用眼神示意他:你快点管管你弟弟。
结果,泉男建却装作没看见一样,而只是看向被其安排坐到上首的大阿兄“泉男生”。
这副姿态,就好像在显示他们泉家三兄弟有多么兄友弟恭,他们做老二、老三的处处要唯大哥马首是瞻。
眼看这情况有点不好办了,杨德仁立马也站了起来,这位中大兄立刻拔出腰间佩剑,大怒道:“‘绿眼狼’,你要再如此放肆,我会一剑割了你的舌头。”
闻听此言,“绿眼狼”泉男产眼神一挑,鼻子又发出一声冷哼,眼睛也继续注视着利器。
“我的两把蒺藜骨朵都在宫殿外,如果我手中有它们,杨老狗,你这个灌奴懦夫的脑壳早就稀巴烂了。
还敢拿剑指着我?我屙出来的屎尿屁,都要比你这个跪舔周人的扶余国懦夫勇敢。
等待会出了宫门,你他娘的最好还能这么勇敢,因为我会把蒺藜骨朵插到你的腚眼里面!”
就在泉男产气势汹汹地喝骂杨德仁的时候,勤政殿大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响亮的吼声:“是何人敢在君前无状!何人敢欺侮我兄长!”
人未到,声先至。
而等到这声音传进勤政殿,这才有两个小宦官脸色煞白地走进殿内,匍匐在地,边爬边大声禀报道:“灌奴部大雏加之子,杨万春大人到!”
少顷,就见一身穿裘皮衣裳的男人,迈着大步跨过了勤政殿的门槛。此人中等身材,干枯而又蓬松的头发遮住了额头,两只细长的眼睛几乎连在一起,略显扁塌的鼻下是两瓣湿润肥厚的嘴唇。
甫一进门,这个杨万春就在大殿之上,向着王位之上的容留王叩首请安。
“免礼平身,万春,快来入宴吧。”
等到御座上的容留王给了答复,杨万春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入宴,而是走向了刚刚辱骂杨德仁——也就是他堂兄——的“绿眼狼”泉男产。
别看他身量不高,可是开口之后,音量却委实有些惊人。这也难怪他刚刚明明在大殿之外说话,可是声音却能传入大殿。
“泉家的狗崽子,你是不是活腻歪了?你不是说没带兵刃吗,正好,某也没带。你敢不敢同某‘相扑角抵’一场?生死各安天命,某一定将你那狗脑子掰下来。”
被人骂作犬类,泉男产当即勃然,“哇呀呀呀”地怪叫着,一脚踢飞了面前的桌案,然后他就大叫一声,扑向杨万春。
…………
“这人有点东西啊。”
看着突然“闯进”勤政殿的那个扶余贵族(杨万春),赵无咎暗暗思忖道。
虽然赵无咎因为听不懂扶余语,所以不知道他为何与那泉男产发生争执,但是却能从其形态动作,分析出一些门道。
而坐在他旁边的薛承誉,却是能听懂那两人的对话,因此向赵无咎解释道:“此人是灌奴部的酋首之子,应该是那‘中大兄’杨德仁的堂兄弟……”
然而,赵无咎却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这并非是出于不耐烦,而是这么确实做有一定的必要。因为赵无咎有一个猜测,所以他用手指沾了一点没有饮用的酒水,在桌案上写了几行小字。
“此人恐有异术在身,耳力、嗓门皆强于常人数倍。故有此人在场时,莫要轻易开口,谨防被其听去机要。”
原来,赵无咎从那杨万春的步长、步频,还有小宦官进来禀告的时间推断,这个杨万春对殿内喊话时,恐怕距离勤政殿的大门得有六七十步之远。
纵然刚刚殿内泉男产和杨德仁的吵闹得很大声,可在殿外六七十步还能清楚听见殿内吵架说了什么,这人的耳力得有多强?他刚刚在殿外喊的那声话,又是怎么传进大殿的,声音为何如此清晰?
很有可能就是因为,此人不知练了什么功夫傍身,有些神通异术藏在身上。而薛承誉现在的身份,现在最好是不要暴露,有这人在场说话必须小心。
薛承誉也是个聪明人,他一看赵无咎用酒水写的那几行字,随即就醒悟过来,同时也用手指蘸了蘸酒水,写了个“多谢”,然后又用指节轻叩了一下。
而就在两人在大殿角落“手谈”的同时,大殿正中就出现了一些变化。
飞扑过去的“绿眼狼”泉男产,被杨万春探手抓住了腰带,来个过肩摔,整个人都狠狠地掼在大殿的地板上。
被如此一砸,寻常人早就被摔死了,不过这只“绿眼狼”却似乎皮糙肉厚得很,只是疼得呲哇乱叫,可仍旧抱住了杨万春的大腿,非得要也将对方扭倒才肯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