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秋佳节那天,镇上众人皆知的苏记甜品店却意外地大门深锁,门扉紧闭,仿佛与外界的欢腾隔绝。
此番情景并非无因,皆因刘秀芬对远在他乡的侄女思念之情日益浓厚,陈老大,自然不愿拂逆母亲的心愿,将亲手制作的各式糕点、面包悉数收起,不作售卖,转而雇了一辆结实的牛车,携家带口,浩浩荡荡地向县城出发,只为那一份难以割舍的亲情。
陈老大虽记得妹妹陈汐居住于桃花坞街,但对于具体的府邸位置,却是一片模糊。
他安慰着焦虑的母亲:“娘,莫急,我们只需寻觅门楣上书有‘谢府’二字的宅院便是。”
然而,一家人绕了大半个圈子,非但未见所谓的谢府,反而意外发现了一座同姓的“陈府”。
这时,陈家大哥脑中闪过一丝灵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提出:“或许,妹妹并非住在谢府,而是这陈府?”
刘秀芬听后,既觉得好气又好笑,轻轻拍了拍大儿子的脑袋。
侄女出阁多年,连孩子都有了,大儿子这番话让人啼笑皆非,却又满含温情。
陈大哥撇了撇嘴,他并非有意如此,实在是遍寻不着谢府的踪迹,难道是自己的记忆出了差错?妹妹其实并未住在桃花坞街?
正当他疑惑之际,陈大哥敏锐的目光捕捉到了陈汐的身影,只见她正领着两个活泼可爱的孩子从陈府的大门缓缓走出。
“娘,快看,那是妹妹!”
刘秀芬顺着儿子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是日思夜想的陈汐。
陈汐听到呼唤,也注意到了陈家一行人的到来,连忙拉着小阳和小晨迎上前去。
“爹娘,大哥大嫂,你们怎么来了?”
陈汐的声音中带着惊喜。
“时间过得真快,我和你爹来看看你们,小阳小晨,想姥姥了吗?”
刘秀芬关切地询问。
小阳和小晨用力地点着头,用稚嫩而乖巧的声音回答:“可想了,还想家义表哥呢。”
陈家义一听自己也被提及,小脸上顿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陈汐看着这两个小家伙,心中暗自诧异,仿佛他们是初见的陌生人。
自从到了县城,哥俩不是在街上闲逛,就是粘着她和方文赋,从未主动提起过姥姥姥爷,这突如其来的想念从何而来?
不过,作为母亲,陈汐自然不会当众揭穿孩子们的小秘密。
街上行人络绎不绝,不宜久谈,于是陈汐引领着一家子踏入了陈府的大门。
跨入门槛的那一刻,陈家人无不惊愕。
眼前这座气势恢宏的宅邸,宽阔的庭院,竟然是自家女儿的居所?这样的生活条件,好得令人难以置信。
回想在村子里时,那青砖砌成的大院已足够让邻里羡慕,但与县城中的这处宅院相比,村中的青砖小院顿时显得简陋许多。
陈汐领着众人来到正房,吩咐侍女墨画和墨琴准备茶水。
考虑到陈家人平日里并不怎么饮茶,最终还是决定以白开水待客,更为实在。
家中有客,仆人们虽然好奇,却也保持着应有的礼仪,各司其职,不给陈汐增添麻烦。接近午时,负责采买的燕婶归来,陈汐随即安排惠婶协助准备午餐。
十口之家,至少需要准备一桌丰盛的菜肴,两人合力,效率自然更高。
“爹,娘,是我考虑不周,本应是我带着小汐和孩子们去看望您二老,没想到反倒是您们劳神跑这一趟。”
谢天翊满眼歉意地望着刘秀芬。
尽管他们之间已有分开的默契,但这一切陈家人并不知晓。
“哎呀,没事的,谁看谁还不一样嘛。再说,我这次来也不仅仅是为了看汐儿,她二哥不也在县城嘛。”
刘秀芬如此说,是不想让谢天翊感到心理负担。
午饭过后,陈家人决定在陈汐这里多逗留一会儿,毕竟此时好运来酒楼正忙,去了也未必能见到陈二哥。
刘秀芬内心深处,实则渴望能在这里住上一晚再离开。
当然,直接住在女儿家似乎不太合适,他们计划带着孙子去客栈投宿。
然而,陈汐坚决反对,谢天翊也未表示不满,刘秀芬这才同意先在陈汐这里休息片刻。
如果陈汐得知刘秀芬的真实想法,一旦察觉到谢天翊有丝毫不悦,她定会毫不犹豫地请谢天翊暂时回避。
午后时光,陈汐派遣墨画前往好运来酒楼,邀请陈二哥一家前来相聚。
除却远在边疆的三哥,陈家难得享受了一段短暂而温馨的团圆时光。
目睹这幅画面,谢天翊心中莫名涌动起一股酸涩。
自己是被谢老汉捡回的孤儿,那么,他的亲生父母呢?是否早已将他遗忘?成长至今,他从未体验过母爱的温暖与呵护。
夜色渐浓,谢天翊的心情愈发沉重,就连晚餐也食之无味。
陈汐与父母谈笑风生,未曾注意到谢天翊情绪的微妙变化,倒是小阳和小晨敏感地察觉到了父亲的异常。
“爹爹,你不开心吗?”
小阳仰起头,天真地问道。
谢天翊轻轻摇头,没有言语。
这么多年风风雨雨都挺过来了,如今有了小阳和小晨,今晚的他,确乎有些情感上的波动。
“唉,汐儿啊,你三哥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刘秀芬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尽的牵挂。
就连平时话多的陈强盛,此刻也只是沉默地一杯接一杯饮酒,无言以对。
“爷爷奶奶,别担心,二叔肯定会很快凯旋归来的。”
陈家义故作成熟地安慰着陈强盛和刘秀芬,试图减轻他们的忧虑。
而在遥远的西北边疆,黄沙漫天,白昼酷热如蒸笼,人心难安。
夜幕降临时,寒冷刺骨,苍白的月光铺洒在荒凉的大地上,更添几分孤寂。
在这片连飞鸟走兽都鲜少涉足的天地间,唯有那轮硕大的明月,显得格外醒目,孤独地照耀着这片苍茫。
今夜,中秋之月不再苍白如昔,而是带上了一抹金黄,如同古老传说中的黄金盘,悬挂在墨色的天幕之上,给这寂静的边疆之夜添了几分温暖与祥和。
陈永峰凝视着那轮圆月,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思绪万千,仿佛每一缕月光都承载着他对家乡的深深思念。
边疆的生活远比他预想的要艰苦,风沙、酷寒、饥饿,还有那随时可能夺去生命的战斗,死亡在这里成了家常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