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真观内,范文正几人正惊讶的看着立在正厅门口的一个女道长,那女道长身着粗布长袍,盘起的长发中夹杂着些许银丝,身材略显发福,面色光滑红润,眉目温婉可亲。
那女道长若是再年轻几岁定是一个肤白貌美的大家闺秀,此刻她正温和的看着这几名少年人,顿时让刚刚虎口脱险的几人如沐春风,甚至隐隐感觉到了一丝师父身上才有的安全感。
“小生范文正,这是我的三位师弟,多谢道长救命之恩!”范文正双手抱起,郑重的向女子施了一礼,率先开口道。
“小生范哲,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小生刘景煜,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小生范文浩,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接着,三人依次向女子施礼道谢。
“好几个俊俏的少年郎,进来吧!”那女道长依次点头示意后,温和的说道,而后转身回到厅内。
几个少年相互看了一眼,自觉面前这女道长定不会伤害于己,依次提着各自兵器走入厅内。
“坐吧!”女道长见这几人进来,温和的说。
几名少年拱手致谢后,依次坐下。
“昭烈剑,多年未见!”女道长看了一眼刘景煜手中的宝剑,意味深长的说道。
“道长曾见过此剑?”刘景煜有些震惊,双手持剑面向女道长问道。
“大约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吧,那时候见先帝佩戴过此剑,不过剑柄处还没有刻字。”女道长又看了一下昭烈剑,悠悠的说道,像是在回想那一段时光。
“敢问女道长名讳?”见这女道长竟然知晓曾祖的事情,刘景煜赶忙向前几步,急切的问道。
“贫道俗姓诸葛,名果。”女道长平静的说。
“晚辈北地王刘湛长子刘景煜拜见姑祖母!”刘景煜听得女道长的名字后,愣了一下,而后向前几步俯身拜在那女道长脚下,他出生于帝王之家,祖父得诸葛丞相辅佐才登上皇位,自然知道诸葛丞相还有一女入道门修炼的故事。
“好孩子,快起来,我早已拜入道家,还是用道家称呼叫我师祖吧!”诸葛果笑着俯身将刘景煜扶起。
“是,师祖。”刘景煜起身退至座位处坐下。
“难怪师父临行前,特意嘱咐如遇危险可来朝真观寻求庇护,原来此地有煜师弟的亲人!”范哲笑道。
“呵呵,这个范长生啊,真是有心了,他早年入道外出游历时机缘巧合下曾路过此观,我见他胸有大志,心地淳朴,就在道法一途上对他指点一二,不想他至今记得,还在此时为我送上这一段机缘。”诸葛果笑着说道,心中豁然开朗。
几个少年人自然是听得一头雾水,面面相觑。
“不知你们的师父如今过得怎样?”诸葛果笑着问道。
“禀师祖,师父在清城山修道,善术数,研符箓,习武功,道法通天,且广收有志弟子,如今弟子已达数十人。”范哲抢先答道,眼中流露出自豪之情。
“师祖,师父他自称一脉天师,去往人迹罕至的清城山修道,实为守疆,以防那羌族的邪恶巫师入侵。”范文正补充道。
“好好好!不想这范长生竟有如此仁爱之心,我不及也,他收的弟子们也很优秀,真是有点羡慕他了。”诸葛果说着,面对范长生的几个优秀弟子,眼中闪着渴望之情。
“师祖谬赞了,我师兄弟几人修行时日尚短,谈不上优秀,反倒是您在这益州享有活神仙的美誉,实为我道家楷模。”范文正谦虚道。
“小小年纪就懂得如此谦虚,实在难得。”诸葛果笑道。
几个少年也跟着笑了起来,这种天真纯净的笑,似乎只有心底纯洁之人才有吧。
“自从你们进门,我看刘景煜倒是跟先帝有几分相似,看他手持先帝配剑,确定是先帝后裔无异,你们三个范姓少年可是那范长生的族人?”诸葛果挨个打量着面前的四个俊美的少年郎,向为首的范文正问道。
“回师祖,是。”范文正暗思,面前这女道长曾指点过师父的修行,也算是师父的临时师父,叫声师祖自然不会有错,而那范文浩虽是近几个月才结识,从师父对其重视的态度就能看得出,这范文浩定与师父关系匪浅。
“师祖,我不姓范。”范文浩犹豫片刻后说道,眼前这位女道长可是知晓祖上许多事情的大人物,此刻若是能寻得一些父母或者祖父母的信息,对此次南行寻亲将大有帮助。
“你不是一直都叫范文浩吗?”范哲心直口快,质疑道。
范文浩心有犹豫,看着周围几人疑惑的神情,低声说:“我本名关文浩,曾祖是汉寿亭侯,上山后师父才让我改名范文浩的。”
“啊?”刘景煜三人顿时被惊掉了下巴。
在花坪驿第一次遭遇庞如玉的时候,他见面就问谁是关文浩,当时还感到十分诧异,而他上山后才认识范文浩,也从未听他说起过自己身世,料想可能跟自己一样,是某个耿直大臣的后人上山避祸罢了。
“那你怎么跟南人有几分相似?”刘景煜问道。
“曾祖第三子娶蛮王之女,后生下父亲,故此有几分南人长相。”关文浩解释道。
“那你不在南方,为何出现在清城山?”刘景煜继续问道。
“父亲听闻曹魏大军来袭,恐汉室有覆灭之危,遂带南疆之兵前来勤王,我和母亲随军前来,不想入成都后不久,即遭遇钟会之乱,秘书令大人说父母先行回到南疆,委托他将我交给师父以避祸。”
关文浩所言听得三位同伴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果然是将门虎子,范长生啊范长生,到头来还是要你助我了却这一段尘缘劫。”诸葛果静静的听完几人的话语,由衷的感慨道。
几位少年闻言,又是一愣。
“你们不必疑惑,待我慢慢道来。”诸葛果主动给几位少年解释起来。
“修道之人就算道法高深莫测也是生于世俗,世俗之人多愁善感,亲情欲望强烈,多生羁绊,而欲修道飞升,需先断尘缘,再结仙缘。”诸葛果眼神中充满渴望之情。
“父亲少学有成,念先帝三顾之情,结忘年之交,出山辅佐,亦与关张等人同殿为臣,交洽无嫌,终成一份帝业;后荆州失陷,夷陵之变,帝业将倾,父亲承托孤之重,日夜苦思,终得良策,挽汉室于水火;为先帝之志计,父亲南平蛮地,东交孙吴,内理朝政,殚精竭虑,后六出祁山,薨于五丈原,终未实现汉室兴复之夙愿,实乃天意。”诸葛果平静的说着,无悲无喜。
“我年少离家,入朝真观一心求道,至父亲第六次出征前,我已在道法一途略有小成,父亲兴复汉室执念太深,两次以父之名致信邀我随军建功,言辞诚诚,然我入道执念亦深,婉拒之后,将自己封于这小小的道观中苦修,以期有朝一日羽化飞升。”
“谁料,父亲此去却是天人永隔,也曾想过,若是自己随军出征,不论战果,定能保父亲性命无忧,然天道自然,生命轮回,非人力能所为,后闭关悟道三年,终将此事揭过。”
“苦修数年,几近探得飞升之法门,恰逢曹魏大军来犯,兄长几次遣差致信,邀我念一母同胞之情助他,然我身在道门已久,早不念外界俗世,后兄长子侄战死,噩耗传至,我竟接连数日莫名心痛,遥想父兄子侄三代如此执念,皆为汉室捐躯,而我竟为一己之私强舍血脉亲情,每每念及此事,总觉心神不宁,道基不稳。”诸葛果说着,眼神流露出一丝忧伤之情。
“钟会之乱,汉室忠臣良将陨落大半,更有甚者,被仇敌夷灭亲族,其中就有亲朋故友之后。”诸葛果说到此处看了关文浩一眼,而后继续道:“至此,我心大乱,无法再一心悟道,两年来,遍读道家典籍,近日才有所悟,所谓先断尘缘再结仙缘,并非强行自我隔世,狠心摒弃血脉亲族,而是讲究缘起缘了,生于世俗即为缘起,善始善终即为缘了,枉我入道数年,却未参透此事,以致成为一道尘缘劫。”
听至此处,刘景煜内心顿起波澜,为实现先帝兴复汉室遗志,师祖父兄子侄三代人前赴后继,皆为之捐躯,心中一阵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