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梨尔全程就像是一个看客,不曾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她垂着眼睑,借此掩盖住自己所有的情绪,只是默默地吃着离她最近的一道菜。
哪怕是味如嚼蜡,她也像是无知无觉一般。
唯有握着筷子的那只手,因为指节太过于用力而发白。
也在听到陆振东说的那句下周日订婚的时候,指尖才不可控制的,轻轻颤抖了那么一下,但依然稳稳的夹了菜,麻木的送进嘴里咀嚼。
陆亭的余光一直注意着温梨尔这边,直到听见陆振东的后半句话,他先是扫了温梨尔一眼。
但小姑娘一直垂着头,默默地吃饭,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却也能分辨出她低落到近乎隐身的情绪。
陆亭一阵心烦,放下筷子蹙眉道:“不到一周的时间,太急了。”
陆振东道:“只是订婚,又没让你们立即结婚,而且你都二十八了,是时候该收收心,你和静怡的婚事,事关陆、崔两家,可不是儿戏。”
“之前你在外面小打小闹,我和你爷爷他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订婚之后,可要一心一意的对静怡好,她是个温柔体贴的好孩子,明白吗?”
谁知,在听到这话后,陆亭却是嗤笑了声:“这话旁人可以讲,但爸你是以什么资格来说?以你过来人的身份?”
“可在我的印象里,不论是婚前还是婚后,爸你的品性,还是始终如一呢?”
陆振东在外面的情人,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相比之下,陆亭虽然多情,但从来不滥情,在有女友期间,他绝不会和其他女人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但陆振东却不同了,他可以在同一时间,交往不同的女人,婚前如此,婚后亦是如此。
尤其是在生下陆亭之后,完成了家族任务,就更加放飞自我。
这事儿上层圈子都知道,陆振东花心且从来不避讳,但这种人尽皆知的事儿,大家私底下说说也就算了。
眼下还被亲儿子,当着未来儿媳的面,放在饭桌上来说,陆振东当即就黑了脸,啪的一声将筷子扣在了桌面上。
“陆亭,你怎么跟你老子说话的!”
陆振东还没和陆亭清算,陆老爷子擦了下嘴,瞥了陆振东一眼,还未开口就带着威慑。
“吃饭谁让你随便扣筷子的,餐桌礼仪都学到哪儿去了?”
陆老爷子简简单单一句话,瞬间叫陆振东熄了火,没敢像刚才那么嚣张的训人了。
但还是道:“爸,阿亭这孩子实在是被惯坏了,如今都快订婚了,您也一定要好好的说说他。”
“我的孙子,我自己会教,用不着你在这儿咸吃萝卜瞎操心,你能管好你自己,我就谢天谢地了。”
陆振东登时讪讪的闭上了嘴。
都说父母是孩子的榜样,但在陆家,陆振东和蒋佩兰在外面玩儿的一个比一个花,若是论教育晚辈,他们俩做父母的,实在是没这个资格。
见陆振东吃瘪,原本也想说什么的蒋佩兰,很识趣的闭上了嘴,因为和陆振东比起来,她这个做母亲的也是半斤八两,还是降低存在感的好。
教训完了陆振东,陆老爷子才看向了陆亭。
“阿亭,让你和静怡在下周日订婚,是我的意思,你和静怡的婚事,也是一早就订下的,之前因为静怡一直在国外留学,所以才将这件事耽搁了下来。”
“如今静怡回国了,日后就会留在国内,订婚虽然稍微快了些,但也是我们两家商量好,目的是让你们在正式结婚之前,好好的培养一下感情。”
说着,陆老爷子扫视了陆振东和蒋佩兰一眼,语重心长的道:“虽然是联姻,但爷爷也希望你们能真心相爱,白头偕老,日后我也能放心的将整个陆家交给你。”
陆老爷子在商场上叱咤风云这么多年,此生最失败的,就是养了陆振东这个花心没本事的儿子。
怕这对不靠谱的夫妻会教坏了自己唯一的孙儿,陆老爷子强势的将陆亭养在自己的身边,由他亲自来教养。
各方面都让他很满意,唯独在感情这方面,到底还是随了他那不靠谱的父母。
但幸而陆亭一贯心里有数,陆老爷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人无完人,也不能要求的太多。
陆亭蹙眉沉声道:“爷爷,我已经不是小孩子,我的婚事,我会看着办。”
在陆老爷子再开口之前,一直默默吃饭的温梨尔放下了筷子。
“老爷子,我吃饱了,我同学在等我,我就先回学校了,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
温梨尔礼貌的说明情况,起身就走,没有留恋,更没有回一次头。
这是她在这个家,仅剩的最后一点点尊严。
她听见陆振东生气的叫陆亭的名字,但这些她已经不想再关注了。
“尔尔!”
只是在到门口的时候,被陆亭追上,但他的手还没碰到她的手臂,就被温梨尔第一时间避开了。
陆亭的手心一空,在半空轻轻的缩了下。
他放柔嗓音道:“尔尔,我送你回学校……”
“不敢麻烦,我让司机送我回去就行。”
在陆亭再度开口前,温梨尔抬眸,水雾空蒙的美眸,有莹莹的泪水在闪烁,但她就是倔强的不肯哭一声,哪怕眼尾早已酸红一片。
“陆亭,既然你以这种方式,给我了我回答,又何必再惺惺作态?”
“不用再演了,不然只会让我觉得更加恶心。”
陆亭怔在原地,而温梨尔不愿意再看他一眼,扭头就进了车,对司机道:“麻烦送我去清北大学,谢谢。”
车子缓缓行驶,陆亭没有再追上来,但他却一直站在原地。
哪怕温梨尔告诉自己不要再痴心妄想,可她还是不受控制的,抬头透过后视镜,看了眼渐行渐远的那道修长身影。
滚烫的泪水再也不受控制,自眼尾滑落。
但车上还有司机,温梨尔不想让外人看见她的脆弱,慌忙用手背拭去泪水。
她不能哭。
至少,不能在这里哭。
她已经那么狼狈、那么可悲,不能再丢了最后的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