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依旧是二楼临窗的位置。
“宋莹?这个莹字取的好,‘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意指纯净无暇不染纤尘。”
玄序摸了摸道袍,从袖中取出一枚棱形玉佩。
“这枚玉佩是师尊生前喜爱之物,他老人家六十余年算到异星临世,可惜无缘得见,今日便将这枚玉佩转赠予你。”
“这可使不得,既是道长师尊的遗物......”
玄序道长捧起一杯茶一饮而尽,“给你就收着,以后你还得帮忙干活儿呢。”
“......呃。”
宋莹双手接过,仔细看是一幅雪中红梅样式的浮雕,枝干蜿蜒,花瓣层叠,细腻如生。
更奇妙的是仿佛凝聚了冬日里的一股清冷之气,触手清凉,心中也不由有几分喜爱。
和玄序道长聊了几句,宋莹才知道他并未见到石昊,从真定府将石重狠揍了一顿,命他将书斋中相关的书籍收回,又直奔丰县而来。
对于石昊和宋莹认识一事,玄序道长倒并未惊讶,倒是因为得知宋莹的父亲乃是宋成荣时,玄序道长险些将茶桌打翻。
“不对,不对不对,宋成荣在我身边数年,老道我从未看出他的命格有女如此啊?
不然老道空在丰县多年,岂不是白白浪费。”
宋莹只得解释自己并非宋成荣亲生女儿一事,玄序道长一副本就该如此的表情。
“我就说嘛,老道占卜看相,出师以来从未走过眼!”
“不过,你也不必调查威武镖局,成荣是我派去镖局的。他替我办一件事,等事情办妥自然会回来。”
宋莹担心道:“可是已经失踪四年之久,不知道长要办何事,居然要花费如此长时间?”
“家母很是担忧......”
“也罢,”
玄序道长抚须叹道,“我就跟你讲讲。”
“十余年前威武镖局易主,武千户失踪,姓魏的暗中打通与漠北的押镖路线。”
“除了粮食棉花等紧俏物资,四年前,石重曾在镖物中探查到数十件鱼鳞甲,他怀疑姓魏的委身寇雠,与漠北的赫连单于有秘密交易。
正好四年前有一趟镖露了马脚,十二镖师中除了成荣还有三人是石重派的高手,至于安全问题你们不用担心。”
“鱼鳞甲?”
宋莹喃喃自语,他之前在书斋中看过,《大周律》律法,任何私自将兵器、铠甲等军需出卖给敌国者,一旦查实,将被处以极刑。
“据石重那边的消息,你父亲几人并未出事,约莫半年后任务完成便可回来复命。”
宋莹这才略略放下心,“那真假观音案是?”
“不过是借机搜查镖局的障眼法,欸,你这丫头好奇心怎如此重。”
见玄序道长有些不愿再谈论此事,宋莹只好讪讪止住话题。
不过,等宋莹拿出那枚铁牌,玄序道长瞬间就待不住了。
“你怎会有师傅的雪花手令?”
玄序道长站起身,将铁牌拿在手里端详。
等宋莹将十三年前宋成荣捡到原主时的身世说了一遍,玄序道长震惊之下,“与这雪花手令在一起的应该还有一枚六合指环。”
宋莹见道长果然知道此牌来历,心中亦是激动异常。
“据宋昌吉所说,确有一枚指环,不过被父亲带走了。”
玄序道长盯着铁牌良久,再抬起头时竟有一丝伤感,他仔细将铁牌翻来覆去看了数遍,才将它递还给宋莹。
“这枚雪花手令是师尊下山前用玄铁所制,最后分给了六名俗家弟子。”
“是协助太祖攻城的那六名斥候?”宋莹接口。
“不错,看来你已调查过,应是石昊所说吧。”
玄序道长缓缓坐到椅子上,出神的盯着铁牌。
一段关于令牌和玄行司之间的往事,从玄序口中缓缓讲述出来。
“我师傅道号青虚,世人称‘青虚观主’,他老人家六十多岁时曾算到一甲子内天灾降世,届时生灵涂炭,万物凋零,百姓将十不存一。
于是师傅下山,开始逐一印证,并在十余年后协助太祖皇帝建功立业,为的就是借助新君之力,施行自己的计划。
师傅收了太祖麾下六名最出色的斥候为俗家弟子,每人传了一枚雪花令和一枚六合指环。
你可知,若有天灾时,手持此令与指环便可调拨州府以下人力、粮食、药材等物资,以安抚灾民,备灾后重建。
三十五年前,师傅留有遗命,遣六名弟子分别于东、南、西、北、西北、东南六个方位镇守,若此地出现天灾,须全力施救,相应的,朝廷亦会对这六个家族施以方便。”
听完这段长长的回忆,宋莹仿佛能感受到一名仙风道骨的老道长悲天悯人的胸怀。
她轻轻抚摸这枚铁牌,想必观主在预测到天灾之变时,十余年奔走,在乱世中选择雄主,并与之达成交易,期间付出的艰辛与一片苦心。
“道长,莹有一事不解,石昊所说青虚前辈曾建立玄行司,为何又派遣六名弟子镇守六方?”
玄序道长难得露出苦笑的表情,不过转瞬便恢复。
“与君博弈的结果。”
“与君博弈?”宋莹不解。
“这有什么不能理解的,皇帝看重的是自然是周家的江山可以世代绵延,至于天灾......”
“太祖依照约定,同意师傅的六名弟子在六处建立势力,但也担心他们的忠心,所以同时成立了司隶缉事府行督察之职。
又以师傅的名义在军中遴选退役斥候,建立玄行司,虽名义上进了玄行司之人皆听命于我青虚观一脉,但经过军中的磨练,依然对皇帝效忠。”
“帝王心术。”
宋莹回过神,补充道。
玄序道长侧目,从回忆中走出来,饶有趣味的说道,“哦?小家伙年纪不大,却对时局权势有很深的见解啊。”
宋莹急忙收起自己的心思,乖巧回答,“适才听道长所说,莹斗胆揣摩罢了。”
不料,玄序道长闻言并未有何反应,反而盯着宋莹的一张脸打量许久,又曲指掐算片刻。
这下着实把宋莹给吓倒了,唯恐丢了‘马甲’。
她小心翼翼问道:“道长为何这么看我,有何不妥么?”
“非也,老道初见你时,观测到你体内识海有一丝氤氲之气缭绕,今日发现似有蒸腾之相。”
宋莹像截木头似的杵在原地,心神在瞬间失去平静。
原主的情绪似乎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在宋家人下场之后也没有什么异样,今日怎会?
她下意识的拿起铁牌,脱口而出的话似乎不受自己控制。
“道长,这枚铁牌出现在我幼时襁褓之中,你可知来自这六位弟子中的哪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