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俩出了客栈,宋莹依旧一身男装,宋璨换了一件桃红撒花袄,衣襟处绣着两朵绽放的桃花。
人靠衣装,远远看去倒有几分大户人家的女儿样,只是两人都瘦,尤其是宋璨有些营养不良。
宋莹打听除了金源牙行这等官牙,也有几处别的牙行,属于私人生意的范畴。如今带着宋璨,多一事少一事,倒是不好去金牙婆那里。
俩人行至主街,看到街边挤满了人,一个个昂着脖子踮着脚看热闹。
走近一瞧,原来是正有几名官差押解犯人到了卫县。
这一行人足有百十来名,男女老少都有。
前头有四名持刀官差,为首一人,豹头环眼,脸颊有一处刀疤从额头延伸至耳后,面相凶恶。
犯人分男女两列,男犯人皆头戴枷锁,脚上锁着镣铐,一个个眼神麻木。
女犯人这边显得格外惨烈,衣衫单薄,脸上手上都有冻疮,拖拖拉拉的缀在后面。稍走的慢了,押队的官差一鞭子便抽到身上了。
围观百姓等犯人们走近,议论声不绝于耳。
“这是开年流放来的第一批犯人,也不知道主家犯了什么事儿?”
“你管犯了啥事,总归不是贪污受贿就是欺压百姓的主儿,这种人死不足惜。”
“嗨呀,要我说,咱们还是盯着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这些人一会就被带到人市那边,咱们逮个先机,先看好了等到时候直接买。”
“我看那个娘们儿就不错,你瞧最后一排中间那个,白白净净,那身段细的哟。”一个穿着锦缎的中年男子,猥琐的眼神盯着后面的女眷。
“魏老三,这时候你不怕你家那河东狮啦,小心她那五个哥哥们来你家给你松松筋骨。”
旁边的汉子,拍了拍他肩膀,促狭的说道。
“哈哈哈”,围观的几个爷们儿大笑。
“犯官的家眷怎会流放到咱们这鸟不拉屎的地儿,早纳入到教坊司了。这些犯人大都是主家的家生子奴仆,或是签了死契的管事。”
“宁娶大家奴,不娶小家女。要能买一两个大户人家的丫鬟啊,嘿嘿,那个中滋味嘛...”
听着旁边这群闲汉马上就要口不择言,宋莹赶紧拉着宋璨离远了些。
不过,宋莹的心思也不由的动了,既是犯官的奴仆,那自然有看家护院的护卫,自己正愁人牙子那里或许没有会拳脚的呢。
押解犯人的官差走后,宋莹也不打算找牙行了。
来得早不如来的巧,找陈安走走后门,正好让他帮自己挑选个武力不错的。
远远的跟着官差一行人,到了县衙。只见卫县的县丞在和官差交接,两方人交谈了半柱香时间,县衙的人引着官差往另一个方向去了,约莫是去往主管奴仆买卖的人市安顿。
宋莹眼尖,看到后面跟着的是李三李捕快,这家伙话多,宋莹对他印象深刻。
“李捕快,在下有事寻陈安陈捕头,不知可否代为通传?”
宋莹小跑两步上前搭话。
李三回头见到男装的宋莹一时没有认出来。
“公子是何人?陈捕头缉捕凶犯今日不在县衙,若有急事可告诉我代为转达。”
宋莹失望的耷拉下眼,这可真是不凑巧了。
“我是宋莹,给你们画通缉令那个,想起来没?今日出门不便所以换了男装。”
“是你!这两天你去哪儿了?我们头儿派人找了两天了!先等等你别走,别走啊,等下——”
李三激动的喊了一声,转头吩咐另一名捕快给官差带路。
宋莹:“......”
找我能有啥事儿?还要画通缉令?
后面跟着的宋璨长这么大第一次来县衙附近,早吓得缩成一团儿。这时候又见阿姐在跟官差搭话,一张小脸瞬间白了不少。
她紧紧拉着宋莹的衣服,生怕出现啥闪失,但很有眼色的没有说话。
李三唯恐自己找上门的宋莹再走了,小跑过来,殷勤的说道:“宋小姐,这位小姑娘是?”
“李捕快,这是我妹妹,以前没出过门还请勿怪。不知陈大哥找我何事。”
“不如我们去县衙等着,我们头儿一早出去的估摸也快回来了,具体何事我也不知,不过应该是大好事儿。”
说完,李三见没人注意到这边,又凑近小声提醒,“应该是范县令找你,或许宋小姐又有一番际遇也说不准。”
“范县令?”,宋莹心中倒是有一个猜测。
“宋小姐放心,我们范县令为人清正,在卫县一向有贤名,尤其在断案上的造诣。自他上任两年以来,咱们卫县多年积压的大案都破了三四起。”
说着话,李三引着姐妹二人从偏门进了县衙,安置在前院一间待客的房间内。
吩咐下人上了茶,便跟宋莹说了一声出去找陈安。
宋莹四下打量,这个房间不大,铺着石砖,陈设十分简单。
好奇的端起茶盏,掀开茶杯盖子,一片片舒展的茶叶散发着清香。
“阿姐,咱们来县衙做什么,不是要去买人吗?”宋璨有些局促,两只小手不自主地攥紧,也不敢坐下。
“自然是来买人,之前我帮过陈捕头一点小忙,你别紧张,一会不要说话看阿姐行动。”
“坐下啊,怕啥?阿璨,是你缠着要跟我出来,下次你要这样表现我可不带你出来了啊!”宋莹微微严肃的说道。
宋莹抱着一点点改造她们的想法,故意给小丫头一点压力。原主一家唯唯诺诺,才会被家里人欺压。
李三看到陈安还没回来,左思右想,干脆直接通过范师爷把宋莹到来的消息汇报给范县令。
随后没多久,宋莹姐妹便被下人带去范县令的书房。
“民女宋莹带舍妹,见过县令大人。” 宋莹无奈,犹豫是否要行跪礼,该死的古代没有人权!
她正犹豫呢,却没想到一旁的宋璨还没等她说完话,两腿一软就低着头跪下了。
宋莹也只能紧跟着往下跪。
“无需多礼,起身吧。”
范县令眼底夹杂着一丝打量,他的观察力敏锐胜于常人,能迅速捕捉到他人的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自然看到了宋莹行礼时眼中的挣扎。
“不知大人有何事需民女效劳,若有民女可出力的地方,大人尽管吩咐。”
范县令不过三十许岁,此时他不由得仔细打量宋莹,只见她确实落落大方并无拘谨。
“宋姑娘,通缉令上的画像,那独特的技法不知师从何人?”
显然宋莹是有考虑到这个问题,“回禀大人,民女并无师承。民女自小喜爱画画,家中贫困并无笔墨纸张,所以用烧火的木炭在地上、石板上作画,画的多了渐渐的成了一种特别的风格。”
“哦?看来宋姑娘对于绘画一道很有天赋,且不说画像的技法,单是画的这般相像便已胜过大多数画师了。”
宋莹屈膝行礼,嘴上谦虚的回道:“县令大人过奖,民女或许并无天赋,唯手熟尔。民女认为任何行业,重复的事认真做上千遍,大抵都可算略有小成。”
“哈哈,能有日复一日的耐心,大事可成。宋姑娘的见识不凡。”
接下来范县令直入正题,“陈安早上接到线索,据报案之人所述嫌犯长相,应是采花贼无疑。”
范县令正视宋莹,面露钦佩。
“宋姑娘此举,或许能推动大周朝吏治发展,在缉凶一道,便可掌握更多线索更快将凶手捉拿归案。范良替大周百姓谢过宋姑娘。”
说完,范县令身体前倾腰身微弯,左手在前,郑重的向宋莹行揖礼。
这可使不得,宋莹第一次露出点慌乱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