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天水阁后,沈棠坐在桌案后,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
手指在衣袖中抚过,拿出一颗莹润的东珠,递给青黛。
“把这个,和落梅苑拿回来的东西,一同收好。”
“是,小姐。”青黛小心接过,笑着收到箱笼里。
看到青黛仔细的模样,紫萱有些诧异。
“小姐,那些不过是些赝品,青黛怎么那般仔细。”
沈棠勾起唇角,淡笑道:“谁说那些是赝品的,那些都是真的。”
除了之前那枚东珠被她提前调换。其他的,真得不能更真了。
紫萱怔了怔,随即笑了起来,“小姐机敏。”
三小姐估计如何也想不到,芸姨娘这次真的没有骗她。
而她亲手,把生母送进了寺庙。
沈棠拿起芸姨娘那里得来的账本,慢条斯理地翻弄着,笑着摇摇头。
“不是你家小姐机敏,是这两人之间的信任太过薄弱。”
之前沈妤薇威胁芸姨娘时,两人之间那点淡薄的母女情,便已所剩无几。剩下的,更多是芥蒂防备。
紫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顺手帮沈棠添了杯茶。
动作间,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
青黛进来通报,“小姐,张管家求见。”
“快请。”
沈棠放下账册,眼底浮现笑意。
“张叔,您怎么来了。”
张管家冷硬的表情渐渐柔和。
“小姐莫要这样称呼,京中规矩多,若是旁人知晓小姐这么称呼我一个下人,怕是要被耻笑了。”
沈棠不甚在意,“那又何妨。”
“张叔于我有再造之恩,若是当初没有您在,我八岁之时就被狼叼走了。哪还有命,讲究什么规矩体面。”
张管家曾是父亲的亲兵,因手臂受伤,不得不离开军营。
十岁之前,沈棠几乎是被他带大的。
小时候,军营附近有孩子欺负她,都是张管家把她扛在肩膀上,挨个打回去。
两人感情亲密,私下里,更是亲近几分。
之后,张管家本要回老家,却因为不舍沈棠,来了沈府做管家。
他早回京几年,对京都的规矩了解甚多。
于是千叮咛万嘱咐,不允许沈棠在人前表现出熟稔,怕她被其他姊妹嘲笑。
“你我之间,何必拘泥于称呼,张叔知道你的心意。”张管家慈爱地笑道。
沈棠实在拗不过他,只好应允。
“我答应您还不成,有外人在时,一定注意称呼。”
“那就好。”张管家这才满意。
随即,说起自己的来意。
“大小姐,将军有令,这两把库房钥匙,此后都交由您保管。”
“先夫人的私库,小姐您可以随意支配。”
出了这样的事,沈焱有些没面子见沈棠,便嘱咐了张管家来。
反正沈棠也开始学着掌家,东西交给她也合适。
沈棠也不推拒,接了过来。
视线看向张管家身后的大箱子,有些疑惑。
“那些又是什么?”
张管家侧过身,温声道:“这些是将军让我带来给您的。”
“先夫人的东西受损,这些是将军的补偿。”
沈棠有些感动,“您帮我告诉父亲不用多心。我刚才看过账本,母亲的嫁妆并未丢失多少。”
那些珍贵的东西,芸姨娘都保存良好。
“而那些被贪下的钱财,也已经在芸姨娘的私库中找到。”
因为她才刚开始放高利贷不久,并未泥足深陷,竟然还赚了不少。只是这话,沈棠没说。
张管家颔首,“好,我会转告给将军的。”
“那小姐继续忙,我先去给将军回话。”
“好,张叔慢走。”
送走张管家后,也到了晚膳时间。
沈棠没什么胃口,随便喝了些参鸡汤,吃几口小菜就让人撤下了。
随后,连夜把芸姨娘留下的旧账理清。
处理完一切,她也有些乏了,简单梳洗后便睡下了。
……
次日一早,青黛叫醒了她。
“小姐,今天三小姐出嫁,您要去看看么?”
沈棠起身,一边盥洗,一边笑着打趣。
“我看是你想去看热闹吧。”
“哎呀,奴婢才不是呢。”青黛有些不好意思,服侍沈棠穿衣裳的动作却不慢。
两人整理好一切后,外面也传来消息,景家那边来人接亲了。
“都谁来了?”沈棠问道。
紫萱从门外走了进来。
“小姐,外面是景裕少爷和几个家丁,只抬了一顶粉色的小轿子,连吹打的乐队都没有。”
“这排场,简直比前几日成亲的杀猪匠家还不如。”
一听她这么说,青黛越发好奇,缠着沈棠要去看看。
她们一行人,走到门口时,就见沈妤薇正在发脾气。
“景裕哥哥,我不要坐这么寒酸的轿子,你快帮我换一下啊!”
景裕面色为难,“妤薇,抱歉,母亲前几日很生气,实在不同意大操大办。”
这顶小轿还是他央人找来的。
“景裕哥哥,今日是我们的大日子,我就这点小要求,你都不满足我么?”沈妤薇委屈地说道。
景裕一个头两个大,明知母亲是故意为难沈妤薇,却不敢反抗。
只能柔声劝道:“妤薇,这些都是俗物,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今日你受的委屈,日后必将加倍偿还。你乖,不要闹了。”
看出景裕不会妥协,沈妤薇心中憋闷。
就算再不满,也只好哭丧着脸上了小轿。
花轿十分狭窄,轿子内连个垫子都没有,硌得沈妤薇屁股生疼。
摇摇晃晃,头上几只珠钗都险些被晃掉。
看着迎亲队伍走远,青黛从大门后探出脑袋,有些意犹未尽。
“小姐,咱们不跟上去看看么?”
“你要是好奇就去吧,我下午还要查账,就不随你胡闹了。”沈棠笑道。
青黛想了想,到底还是拗不住好奇心。
“那小姐,我去打探一下。”
“去吧。”沈棠带着紫萱先回了府。
……
青黛脚步很快,从小路穿过,几乎与迎亲队伍一起,到了景府大门。
却发现景家大门紧闭,侧边的偏门都没有开一个。
沈妤薇正掀着盖头,与景裕哭诉。
“景裕哥哥,这是怎么回事?为何闭门不开?”
“伯母就如此地不待见我吗?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婚礼,都要如此折辱我。”
景裕脸色也不好看,刚要询问,就见管家从巷内匆匆跑来。
禀报道:“少爷,夫人说了,让从后门进。”
“为何要从后门进?”沈妤薇彻底不干了,提高音量,“我好歹也是过了明路的贵妾,是要上族谱的,连偏门都不配进么?”
管家扯起一个苦笑,“三小姐,您就不要为难老奴了,这都是夫人的意思。”
“夫人说……”管家有些欲言又止。
“母亲说了什么?”景裕问道。
“夫人说三小姐自甘堕落,非要扒着景家不放,就要有被轻视的准备。”
“如今,连自家人都不愿待见她,把她逐出族谱,景家愿意接纳她,就应该感恩。”
“一个无根之人,做不得她景家的贵妾。”
“若是三小姐愿意,便从后门而入,景家宽宏,给她个妾室的名分。”
“若是不愿意,三小姐就自己回去吧。”